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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Action25 黑暗就在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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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语甜坐在病床旁看着我出神,她眼底有着我不懂的哀伤。但当她把顾安然给我的药瓶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明白了。
  “放心,娇娇她们还不知道这件事。”语甜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我胸口像被气流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最不想让她们知道的秘密,最终还是被揭露出来。
  强扯起嘴角,我故作自然地笑笑,“有病当然要吃药。”
  “有病?”语甜皱起眉头,语气变得激动,“有什么病要吃这种折磨自己的药?啊?你告诉我呀!”
  “等等,”这回我倒是不懂了,“折磨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的预感在脑中浮现,我的表情既惊恐又真诚。语甜也不禁迷茫了,她想了一会儿,缓缓问我,“这药是谁给你的?”
  我有些不愿说,但到这时也容不得自己了。别过头,我缓慢地开口,“我精神状态不大好,需要用药物控制。”我打量语甜的神色,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般诧异,更多的是示意我接着讲下去。
  我稍稍放下心,叹口气坦诚地说:“这是顾安然给我的。”
  “你男友?”
  我沉默地点头,现在还是吧。
  语甜迷惑地眨眨眼,坐在我床畔,靠近我,直盯盯地望着我的双眼,“你和顾安然认识多久了?”
  我有些好笑,奇怪地看她一眼,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大概四年左右吧。”
  “他真的可信吗?”
  语甜严肃的表情让我变得不安,“怎么了?”
  她看着我,把目光移开,顿了顿,叹口气后又看向我,“这药有问题。”
  我怔怔地瞧着她,徐徐回神,笑开了,“语甜别开玩笑了,这实在是不好笑。”
  语甜看着我不说话,我抓住她的手,目色中带着乞求,想要她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笑话。
  “语甜......语甜?”我逐渐失去了理智,声音变得癫狂,“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她静静的从瓶中拿出一颗药,放在掌心让我看到,“这药虽能短时间地抑制人的精神,但依赖性极大,且有不堪设想的副作用,属于禁用药。”
  我痴痴的看着她的掌心,没有反应。语甜叹气继续道:“那日我偷查了这药,正想向你问清楚,回到寝室就看见了你倒在地上了。”
  我木然地抬头,不带情绪地问,“这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数年前的记忆中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却依旧想要从语甜的口中得到最后的希望。
  但她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我天真的企盼,“记忆丧失,智力衰减,疲劳感强烈,”她捏紧药瓶,残忍地说了出来,“就和你现在一样。”
  “语甜我困了。”我打断了她的话,窝进了被子里,将棉被捂紧脑袋,不留一丝缝隙。在被子里我瞳孔放大,咬紧唇,将所有的情绪吞进肚子里。
  “夏晴。”语甜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被子传进我耳朵里显得闷闷的,她边喊着我的名字,边拉扯我的被角。
  我双手将被子拽得紧紧的,现在只有黑暗才能让我安心,外界的光芒我丝毫不想瞧见。
  “夏晴!”语甜没有放弃,“夏晴你给我出来!”
  在此时我筋疲力尽的身体里释放出了潜藏的最大的力量,任语甜怎么撕扯也不能让我露出一根头发。
  别吵,别吵,我睁着眼睛一个人幽幽地小声咕哝,我好累,别吵了。
  语甜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但她再来的时候却不会再看见我了。
  我拖着无力的腿脚,捂紧上衣狼狈地逃出了医院,拦下一辆出租,去了城郊的墓园。
  雪应景地下了起来,到达时,墓园里白雪皑皑的一片,和上次见外公时是一样的情景。
  我加紧了步子,眼中血丝满布,刺骨的寒风扑打在我全身,我也丝毫不在意。脚上还穿着医院里一次性的单薄的拖鞋,踏着白雪,我在一块简陋的墓碑前狠狠地停下。
  墓碑上积着厚厚雪花,碑前残破的香炉里布满余尘与飘雪,许久没有人来打理了,墓碑上刻下的字已模糊不清,经过多年的时光,石碑也显露出了条条裂纹。
  这比流浪者死后的归地还要破旧的墓碑属于我的父亲。
  我十指狠狠地掐入掌心,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水。我将手覆在墓碑上,温暖的血顺着我的手流进冰冷的积雪里,融化了雪水,滑落在墓碑上。
  我冷笑着看着手下的碑文。雪花落在我身上,将我与墓地里的雪景融为一体。
  血滴在地上,绽放开鲜红的花朵。
  我想要刨开这座坟墓,想要把墓里那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拉出来质问,拉出来怒吼。当年他轻易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我却要因他的仁慈受尽苦难。你太自私了,我的父亲!
  滚烫的泪珠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在父亲的墓前,我哽咽着,我恨他,却也更加后悔这么都年来都误会了他,没有来他的坟前上一炷香。且直到现在我才敢大声地承认,我想你了,爸爸。
  站在沉睡的父亲面前,我心中的委屈与愤恨全都化作了思念。
  在这一刻我甚至是感激顾安然的,谢谢他压制了我的记忆,让我不用记起那段残酷的事实,不带任何罪恶感的,狡猾的只让自己得到了解脱。
  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竟是这么一个无知的笑话。顾安然,你的爱情交付给了堂姐。你将对堂姐的默默守护化为了对我的残忍。
  如果我没有记起当年的事,堂姐,大伯父,大伯母都会得到解脱,而顾安然也守护住了他对堂姐的爱情。牺牲的只有我一个,却能让所有人都幸福。
  爸爸,我该像你一样吗?当年你以为的最好的结局,毁了你最亲的人,如今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也同样没有办法不去想念你。我是个可悲的女儿,我原本有机会阻止你的决定,拯救自己的家人,但我最后却相信了你对我说的话。
  我最该憎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小晴?”
  一声呼唤将我从悲伤中拉回。
  我回首,大伯拿着花束正站在我的不远处,他向我走近,目光关切的看着我,“小晴怎么啦?怎么穿的这么少,快快到车上去,我开暖气......”
  “大伯,”我看着眼前的人,原本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撕碎他虚伪的面孔,但心里却异常的平和,就像我爱父亲一样,我也爱着眼前这个给我关怀给我父爱的男人,“大伯父,我看见你了。”
  听见我的话,大伯变得焦急,“孩子,你怎么啦?”
  我扯起笑,“大伯父,外公去世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在男人惊愕的表情下,我继续说,“从外公房间里出来的不是父亲,而是大伯父您。”
  是的,我忘记了父亲的冤屈,只记得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怪任何人。”
  记忆中的大伯父是惊慌的,看见我的时候他眼底更是慌张,他伸出手想要捂住我的口鼻,那时我不懂,现在却明白了,那晚大伯父的眼中溢满的是,杀意。
  响个不止的门铃声打断了大伯父的动作,他跳窗离开了,父亲冲了进来,当看到我安然的站在他面前时,父亲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他又皱起了眉。我不禁觉得好笑,丢失了多年的记忆在此刻却是如此的清晰。
  父亲冲进了房间,我跟在他的身后,在父亲将手挡在我眼前时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外公和凌乱不堪的屋子。
  那晚是父亲最后一次将我抱在怀中,他轻声问我看见了谁,我如实的告诉他,是大伯父。
  在父亲的怀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抱住我的手缓缓收紧。父亲的声音是温柔的,他引诱地对我说,“晴晴你记错了,今晚你没有看见大伯父,你看见的是爸爸。”
  父亲被警察带走后,邻居们偷偷地说有人为了偷棋谱赢比赛,害死了自己的岳父。
  他们不知道,棋赛最后的赢家不是那个错手害死自己岳父而被关进监狱的男人,而是那个男人的大哥,夏钟仁。
  我似乎明白了,堂姐为何会在看着我时会流露出那种内疚又害怕的眼神,明白一贯温和的大伯母为何会在我住进她们家后,一次有一次的冲大伯父癫狂的怒吼,也明白了,大伯父为何会像父亲一样待我好。
  父亲离开的第七年,母亲为了救我也随父亲走了,而我被大伯父收养。父亲离开的第九年,我把大伯父当做自己最亲的人。父亲离开的第十年,我记起了他们想要我忘记的一切。
  我没有了思考的力气,轰然倒下之前,大伯父向我跑了过来。尽管数年来他给我的感情都是虚假的,但仅仅在这一秒,他的神情是不惨杂任何杂质的急切。原来,除了愧疚,他也是关心我的。
  嗯,对于已经失去一切的我来说,这就是我最后的最宝贵的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