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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故事的人(下) ...
梅林走进了院子,但见翠竹之下,坐着一人,正在弹奏置石桌上的古筝。而他说谈的曲子,正是梅林极为熟悉的清平调。而那人,脸上蒙着薄沙,穿着极为普通的长衣,瘦的可怜,却又飘逸非常。只一眼,梅林便认出了他就是自己时常挂念的故人。
恍惚之间,梅林似乎又看见了那才束发的孩子,天天缠着自己,要学戏,学琴,学筝。自己被缠不过,只得答应。那时自己在四王府地位低下,虽然出色,却只是以技艺供贵人取乐的卑贱艺人。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却备上了周全的礼品,要端端正正地对着自己行拜师礼。自己决不敢当,赶紧拉住了,只让他作了一揖。此后一月之中,他倒有三十日会来四王府,日日学艺,勤恳得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然而,过了三月,他却对别的有了兴趣,从自己这里所学的东西,却将将把琴和筝坚持了下来。这时候,自己才知道,那人果真是个顽劣子弟,学这些只不过他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自己和他的缘分,却从那时开始了。
梅林见那人在弦上熟练挑拨,却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谁承想到,贵公子那时的一时兴起,却为日后混口饭吃埋下了伏笔呢。
未几一曲终了,那人抬起头来,走到梅林近前,对着梅林微微一笑,道,“刚才没有招呼这位先生,失礼了。您是来找孟老爷么?”说着极礼貌的话,但神情之中,却带了几分孩子的不知世事。
梅林痴痴地看着他,见他脸上带着薄沙,却依然是那如画的眉,含情的目,心里便漫上一层酸涩的味道。梅林拉起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宝儿,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师父啊。”
那人有些诧异,便仔细地打量着梅林,奋力在脑中回想,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懊恼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看见梅林颇为失望,便有些歉然,“对不住了。孟老爷说我的前些日子发烧,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了梅林一眼,甩开了他的手,道“原来我叫做宝儿么?你却没看见我的脸,怎么能认得我?”也不待梅林再说话,抱起了古筝,就走进内堂房间歇息去了。
梅林见他去了,也不着恼,却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想不起来了么?这样最好,日后我就好好照顾你罢。”
三日后,林庆班请到了新的琴师。但奇怪的是,这位叫林宝儿的琴师,却很少和林庆班一同登台。据说,这琴师,住在梅林师父的小院里,也就日日教教孟师父的小女儿一个时辰的琴,别的时候,却只能抚琴自娱,或作些简单的杂事。因为,这位琴师,大病烧坏了脑子,为人行事如孩子一般,梅林只能将他藏在家里。所以,林庆班的老板梅林也还在到处寻找琴师先生。
林宝儿渐渐和梅林熟悉了起来,知道这人对自己极好,于是,对梅林便生出了如新生婴儿对母亲的那般依恋。在梅林的小院里住得习惯了,便把这幽雅安静得处所当作了自己的家。梅林知道宝儿有些怕见外人,便只请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照看宝儿和自己的起居。
每日早上,孟家小姐,只有8岁的非非会来学上一个时辰的琴。这个时候,是宝儿也是梅林最快乐的时候。对于宝儿来说,教授非非小小的手谈会自己不需思索就会的曲,脑子里那些模糊晦暗的记忆便也消失不见;而对于梅林,只要看见他快乐的样子,自己便快乐了。
而到了两人都得了闲,宝儿便会细细询问自己的过往。梅林也总是细细地告诉他,“你是我到扬州路途中走失了的徒弟。我们遭了盗匪抢劫,被抢去了很多东西,你也被虏走了。这五年来,我时时都在找你,好歹现在找回了你。师父很歉疚,你的脸毁了,师父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一旦宝儿露出怀疑的表情,梅林便隔着面纱点点他的鼻子,道,“你说说,你会的东西,师父哪样不会?这些,都是师父手把手教你的,你小的时候,比非非还笨!为师费了多少功夫教你!”根据师父的说法,他林宝儿8岁卖身到林庆班,是梅林的第一拨弟子,也是最得意的弟子。五年前,也就是他13岁的时候,不慎被强盗抢了去,吃尽了苦头——这是师父的推测,终于在今日又回到了师父身边。
然而,宝儿晚间取下面纱,对着镜子,他又有些疑惑起来。脸上疤痕有许多,但看看自己完好的皮肤,却不怎么像18岁的孩子。自己外在的形容,和师父应是差不了几岁。而且,跟师父学艺,难道只学了琴么?自己毁容前,应有姣好的容貌,为什么不学戏?得了个空,问了梅林,梅林却用又伤心又歉疚的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受了这许多苦楚,所以便这般憔悴。你离开我才13岁,只学了一出戏,那日闲了,你且唱来试试”。
宝儿将信将疑,一日里,来到林庆班,正排着牡丹亭。那词,那曲,却是分外地熟悉,似乎自己也能唱上来,颇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却说他年纪大了,嗓子破了,还是专心练琴得好。于是,宝儿心中便不再起疑。又见师父每每说起自己的过往,便非常伤心,宝儿也就不再提起了。
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平静地过了下去。梅林有一班子的人要养活,自然不能时时陪着宝儿。过清明的时候,孟师父带着女儿回了乡下老家扫坟,宝儿的日子更加清闲起来了。他天性里本是个好动,好热闹的人,只能遭逢大难,对人和物都有了些恐惧之意。但在梅林的细心照看之下,身子和心里的伤害都恢复了些,那本性便又显露了出来。每当梅林晚间回家,他便用渴切的眼睛,殷勤的行动,如孩子般依恋着梅林。这时,梅林知道,他太过寂寞了。于是,梅林尽量早些回家,和他絮絮叨叨说些闲话。
这日里,梅林早早回来了。吃过了饭,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送宝儿上床歇息。宝儿虽然是个大人样,却时不时有些孩子气。扭着梅林说话,要让梅林等他睡着了才走。梅林叹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到,“宝儿,你若睡不着,师父便给你说个故事。”宝儿自然欣喜非常,坐起身来,给师父拿了枕头靠着,两人便一人坐着床的一头,面对着面,说起了故事。
这个故事,有人有兴趣么?呵呵,看过的人,随便说几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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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说故事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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