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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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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且绝不放过丁点蛛丝马迹,西厂探子并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探来的消息十分之庞杂,却也难不倒雨化田,赵怀安且是莫在江湖上露面,一旦露面,便绝躲不过雨化田布下的网。
赵怀安凌雁秋终归是人,大侠总也是要吃饭喝水的,何况凌雁秋身上还带伤,想要保命,那是必得求医问药的。之前悄无声息,许是躲去了关外异族之处,可那些地方无不苦寒至极,想寻个能看病的都十分之难,更莫说是那些个伤药了。且凌雁秋伤重,只疗伤不进补便要亏了底子的。
所以雨化田耐心足的很,他等的起,赵怀安凌雁秋却耗不起。
果不其然,未出半年,便有探子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龙门附近见了疑似两人的行者,西厂里总养着些鸡鸣狗盗的旁门左道,未几时便确认了二者身份,雨化田却并不急赶过去。
而今雨化田虽仍自负,却也惜命的很,以前许是还不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时却已是领会得极深了。他只吩咐了多加人手缀着,却并不急收网,且他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古语有云,侠以武犯禁,然而无论是何等样的大侠,身份上终归也只是“民”,而雨化田却是“官”。自他以大恒心大毅力坚持读书以来,总觉书中所言虽不可尽信,却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雨化田并不喜那等理一分殊之类的儒家学说,倒是法家更得他心,却也免不了要受儒家影响。如此,回想当初,便觉自己亲自去与那等贱民纠缠,未免太过自降身份,
何况如今他尚有为太子师的重责,便是想去,亦是抽不开身。他便派了风里刀去,也不求就此除了雨化田凌雁秋,只莫失了二人行踪便可。
想来便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大侠,总也抵不过大军围剿吧。届时调上些军士,且不与他近身,只在外围以箭射之,纵可挡一时,时久力弱,早晚手到擒来。
想通此事,雨化田竟突然有些怅然,时移世易莫过于此,区区赵怀安,已不放在他心上了。
此时雨化田心中最介怀的,却是日前与皇帝提及太子所问之事时,皇帝的态度。虽然他仍日日入宫教导太子习武,皇帝本人,却是已有数日未见了。
此事诚然早露端倪,南风虽是雅事,然帝王宠幸阉宦,却又与之不同,更何况察觉此事的竟还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当朝的太子殿下。即便是作为一个父亲,朱见深亦知此事并不光彩。初为父者,总是想在儿子面前做个完人,何况这儿子,是他苦苦盼了多少年才得来的。
雨化田在将太子所问之事告知皇帝时,便已有了被冷落的准备,可此事一旦成真,他心里却是三分讥三分嘲三分怜,却也还有一分的冷连自己都几乎没有察觉。
帝王恩宠最不可靠,昔年万贵妃荣宠至极,皇帝亦不曾完全冷落后宫嫔妃,不然太子又是从何而来?雨化田宫中沉浮二十余年,看尽了女子争宠的手段,个个口中不离恩爱,一到紧要关头,立时便有取舍。帝王高高在上,却真真不过孤家寡人。
雨化田倒并不急于挽回朱见深的恩宠,帝王的心结他如何插得进手,倒不如做个安分样子。何况事情也还并未到了最坏的地步,他既然仍是西厂督主,又尚可教导太子,想来皇帝对他还是有一点情分在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雨化田心里下了个观望的决定,每日里便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另一边的皇帝却并不这么轻松。
朱见深性子宽厚仁和,每每过于信任身边之人,且因自幼与万贵妃这般女子相处,便总少了些主见,遇事常犹豫不决。今次遇见这等事,便有些没了主意,又加上万贵妃已死,雨化田正被他搁置,亦正是他愁绪之源,一时竟找不到人商议这等私密之事,只得自己冥思苦想。
凭心而论,朱见深是有些喜欢雨化田的。他喜欢的,一直是万贵妃那样又能让他信任依赖,又能与他一处作乐的人,雨化田恰到好处的填补了万贵妃逝去后他心里空落落那一处,将他交待的一切都打理的极好,真要说就此丢开,朱见深是舍不得的。
可一想到雨化田所说,朱见深却也是愁肠百结,这便是个死结,儿子与嫔妃朝臣之类是完全不同的,朱见深不理朝政不幸嫔妃自觉理所当然,却不能这么对这唯一的儿子。一想到再过几年儿子通了人事,自然便会明白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朱见深便觉难以释怀。
这其实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朱见深自己也十分清楚他所行不正,不想在儿子心中留一点瑕疵罢了。
只是朱见深可以不见雨化田,却不能不见太子朱祐樘,每日按例问询太子功课时偏偏又不召见原本总是陪着的雨化田,未过几日,太子便有了察觉。
朱见深对太子可谓盛宠,凡太子所请,便无一事不允,总算是将这孩子养得有了几分孩童当有的性子,遇事也敢于开口了。之前便问了雨化田那事,此时面对朱见深,亦将自己对皇父为何不见师父的疑问问了出来。
倒是朱见深被太子问住了,他自然有他的心结,却是不好对太子明言的。瞧着太子小心翼翼却又偏要问出个子午卯酉的样子,朱见深一时竟也想不出能将他敷衍过去的说法,只得想了法子要将此事带开。
太子被皇帝温声问着是否喜欢雨化田这师父时,先是打量了一下他这皇父的脸色,见皇帝面上并未带出一分不悦,只是温颜相对,便大了胆子说了些雨化田的好话。
太子尚幼,能说的不外是雨化田对他是何等样的温和体贴,虽说习武时要求严苛了些,却也是为了他好,更是细细的说了些素日里雨化田的言行,倒叫皇帝听得有些失了神。至太子讲完,在皇父怀里抬头望上去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却是不知为何没耐心哄着太子了。
朱见深说了几句诸如你师父平日诸事繁忙,父皇也是不想他过于劳累,并无任何芥蒂之类的话将太子哄了回去。太子一向敏感懂事,得了皇帝这般解说,便也满足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太子的一席话诚然是勾起了朱见深几分心思,他原本就不是干脆利落狠得下的人,知人一分好就能忆起三五分不说,他对雨化田也真的是有几分感情也有几分食髓知味的,听得太子之言,思来想去,竟对雨化田生了一点愧。
他原本的愁绪倒是完全丢开了,莫说子不言父过,瞧着太子对那人也是十分敬重的,且他贵为九五之尊富有四海,想要什么人不行呢。
当晚雨化田便得了口谕留宿宫中,亥时末皇帝便到了他的居处。堂堂天子,便是心里有一分愧,也是绝拉不下面子对人言歉的,雨化田心内有数,自是将这几天之事一带而过,绝不道一句委屈。
朱见深见他如此做派,愈加温柔小意起来,很是折腾了一番,云雨过后已过了子时,他也并未就此离去,竟是要在雨化田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