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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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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解了与天子之间的危局,雨化田方有心思顾及其他,之前虽也是一副万物不萦于怀的样子,到底仍是心有挂碍,自也分不出神理事。
如今他得了闲,便将风里刀召了回来,问的,自然是赵怀安并凌雁秋之事。风里刀倒是全无隐瞒的样子,直说了他借着以往混迹江湖时的路子,胡乱编排了些诸如若要治得凌雁秋内外伤势,必得京师某位神医出手的消息,令人不着痕迹的透给赵怀安知道,现下二人已被连引带逼的迫着往京师方向而来了。
雨化田闭目沉吟片刻,方吩咐风里刀,回去之后一切如常。风里刀走后,又陆续有二三属下回禀了些他吩咐过的事,与风里刀所言一一对照,并未发现何处有出入的,雨化田方安了心。
他是决意要在京师等着赵怀安来的,若不能除去此人,他总觉难以安心,恍恍惚惚中似是要以此斩断些什么似的。
赵怀安是传了消息给京中的江湖同道,得了接应潜入京中的,却并没躲过西厂探子的耳目,雨化田当时只说按兵不动,隔日便向皇帝告了假,带人悄悄围了他藏身的院子。赵怀安所居之处虽偏僻,却是隐于一片民居之中,毫不起眼。
西厂办事,又有哪个平头百姓敢于阻拦,不消片刻,一家家人便都携着家中金银细软远离了此处。只正中一群番子围着那间房子,并无半点声响,亦无人进出,静得似是房中无人居住一般。
雨化田看着那紧闭的远门,扬手一挥,令手下今日特调过来的军士放箭。京中禁军总还是要日夜操练的,故也称得上是弓马娴熟令行禁止的,如今听得此令,抽箭搭弓齐齐抛射,黑压压的箭枝越过院墙,射向了院内。
三轮射毕,军士停下动作,院中仍是毫无动静,雨化田冷笑,他心知这等箭雨尚逼不出赵怀安来,他先射上这几轮箭,也不过就是打个招呼,好戏且还在后头呢。他又一挥手,身后走过来数个身强力壮的军士,每人都捧着几个粗陶罐子,待得了雨化田的令,便将陶罐向院内投去,那陶罐立时便摔碎在地上,传出些啪啪的声响。
陶罐投完,另一批军士上前,此次弓上搭着的,却是火箭了。自有人将箭头一一点燃,待点火之人退开,火箭便齐齐射向院内。
那陶罐内装了油脂之类易燃之物,遇着火箭立时便烧了起来,又燃及了之前射进去那些箭的木质箭杆,火虽未有多大,烟却很是不小。
果不其然,未几时小院正门便开了,赵怀安一手持剑,另一手半搀着凌雁秋,凌雁秋掌中亦持剑,二人神情具是十分凝重,自院内走了出来。只是一身衣裳和脸都是一副烟熏火燎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了些。
雨化田轻笑,与赵怀安说话。赵大侠,龙门一别数月未见,本座甚是想念。
赵怀安却未看向他,反而是看向了他身后戴着面罩的风里刀。
雨化田神色似是有些可惜,低声道了句看来赵大侠并不想与本座叙旧啊,竟是突然又令军士放箭。偌大的靶子,便是普通猎户亦不至射而不中,何况是京中禁军。箭矢如雨,倾泻向赵怀安与凌雁秋二人。
赵怀安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护着他自己与凌雁秋,凌雁秋则是在旁时时注意挡去漏过来的箭枝。然而军士一队蹲射,一对立射,一队备矢,竟是连一点空当都无,不多时赵凌二人便有些支撑不住,凌雁秋重伤在身,更是早早流露了疲态。
眼瞧着赵怀安掌中之剑护住的范围越来越小,雨化田神色却仍是一片淡漠。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箭穿透了赵怀安的剑影,凌雁秋上前为赵怀安挡了,却因力弱伤了肩,赵怀安大喊出声,竟是想像当初龙门一役一样,邀战雨化田,二人单打独斗。
雨化田静默片刻,终于开口,也罢,本座便成全了你。说罢便示意军士停止射箭。他解开肩上披风,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步一步的走向如今狼狈不堪的赵怀安。
凌雁秋向后退至墙角,她如今就算是上前,也只不过一累赘罢了,倒不如不去掺和。雨化田既肯与赵怀安一战,那至少结局未明之前,西厂中人尚不至向她动手。何况最多不过一死,她这命都是捡回来的,能与赵怀安死在一处,着实是死得其所了。
雨化田与赵怀安双剑相交,均是毫不留手,然赵怀安之前已经久战,大有消耗,此时已全然不是雨化田对手,且战且退的,竟是入了那起了火的院子。
他二人入了那院子没多久,风里刀也向那院子冲去。西厂之人眼中他身份神秘,一直被雨化田带在身边,私下早有猜测他是督主心腹的,见他有了动作,一时并不敢拦,待想起要拦下他时,他却已经进了那院子了。他敢进去,西厂番子禁军军士却是不敢的,只得作罢。
赵怀安不是雨化田对手,即便靠着院内浓烟地形与雨化田周旋,仍是左支右绌,渐渐失了还手之力。风里刀找到他们的时候,正是雨化田的剑要刺进赵怀安心口之时。
风里刀其人早年不过是个消息贩子,武功不济,轻功杂学却是一绝,平日里虽不显,本事倒是真有的。此时他已走到雨化田身后,雨化田竟毫无察觉,虽有浓烟以敝目哔剥声遮耳,仍可见他轻功之高。
雨化田一剑刺进赵怀安胸口,想来是神仙下凡也绝救不回此人了,正是心神松散之时,绝想不到身后风里刀刺向他的匕首。
风里刀欲杀雨化田,却是杀气杀意二者皆无,匕首温温柔柔的向前,不像是要刺穿雨化田的身体,倒像是随意的递出去一样,还是匕首及体时那一点凉意令雨化田惊觉,向前避了一步。
风里刀见匕首没能刺入雨化田的身体,立时抢前一步匕首横挥,在雨化田背上留了极深极长的一道伤口,立刻沁出了血来。
雨化田向前避过那一刺,回身见了风里刀,却并不显得如何意外。他对风里刀不是没有防备的,却没想到他选了这样一个时刻动手。他之前与赵怀安一番打斗,身上也带了些细碎伤口,站定之后竟觉得有些晕,身子也晃了一晃。
风里刀一刺未竟全功,却没有追上前去。他武功远不及雨化田,有心算无心或能有机会刺上这一刀,真刀真枪却绝不是雨化田对手,自然不会上前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他在江湖上混过这许多年,小心谨慎护身惜命早刻进了骨子里,不到雨化田真死了那一刻,他是绝不会放松的。
雨化田并不需问风里刀,也能想出他这一刀是为了什么,风里刀也知他是并不需解释什么给雨化田听的。到了这一步,已只有你死我活了。
雨化田略带不屑的扫了风里刀一眼,随手一剑削断了一地箭杆,攒起来向风里刀掷过去,风里刀仗着轻功左右闪躲,并不与这些灌注了雨化田内力的箭枝硬碰,以他的武功,怕是会被震出内伤来。
不得不说风里刀这一步算得极准,雨化田是绝不会向门外那些番子军士们求援的,他只要将雨化田耗死在这院子里,便可取其而代之,成为真正的西厂厂公。他这点心思雨化田自然也清楚,可明明是生死关头,他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宫中的皇帝。
风里刀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瞧眼下他敢与自己动手,怕是辖制他那些小手段已无用了,若是他真死在这里,也不知皇帝陛下能不能分出真假来。且风里刀怕是不知他与皇帝之事,若留着那物事不切了去,只怕过不得几日便要露馅了。
想归想,他却是绝不愿就此束手待毙的。他身上尚有一颗出行前备下的大内秘药,本是备着防个万一的,却不曾想竟真的要用上了。
最后走出那院子的,自是雨化田无疑,院子里躺着赵怀安和风里刀的尸体,风里刀的尸体已被他毁得面目全非,再无人能寻出一丝与雨化田相似之处了。
他提剑自正门而出,路过凌雁秋时,反手一剑刺死了她,之后亦是毫无停顿的行至下属面前,接过披风系好,面无异色的吩咐了禁军回营,方带着番子们返回了西厂。
到了西厂之后,雨化田才仿佛松下心神,立时便露了些支撑不住的样子,急急叫了常年驻在这里的大夫来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