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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扭曲的视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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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黄是实验室的看门狗,土黄色的杂种犬,在院子里活了七年。平时温顺得像个毛绒玩具,谁摸都行。
 
 可这几天它变了。
 
 陈天奇刚把车停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疯狂的吠叫。他推门下车,看见老黄正对着实验楼的玻璃幕墙龇牙咧嘴,背毛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怎么回事?”他问保安。
 
 保安一脸无奈:“从昨天开始的。就对着那面玻璃墙叫,怎么拉都拉不走。”
 
 陈天奇走近几步。老黄看到他,尾巴短暂地摇了两下,随即又转向玻璃墙,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那面墙是新装的,从楼顶一直垂到地面,映出院子里的一切。蓝天,白云,远处的净化塔。
 
 一切正常。
 
 他蹲下身,试着抚摸老黄的头顶。狗的身体紧绷着,微微发抖。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轻声安抚。
 
 老黄突然挣脱他的手,猛地扑向玻璃墙!爪子刮擦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墙面上留下几道白痕。
 
 保安赶紧把狗牵走。老黄被拖着后退,眼睛还死死盯着那面墙,发出不甘的哀鸣。
 
 陈天奇站在原地,看着玻璃墙中自己的倒影。阳光很好,墙面上连个指纹印都没有。
 
 他摇摇头,转身走进大楼。
 
 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开会时走神,做实验时打碎了两支试管。高文瀚来找他谈扩建计划,他嗯嗯啊啊应付过去。
 
 “你没事吧?”高文瀚皱眉,“脸色这么差。”
 
 “可能没睡好。”
 
 下午三点,他去休息间冲咖啡。端着杯子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像是整个世界被投入水中的倒影,微微扭曲了一瞬。
 
 他猛地转头。
 
 窗外是停车场,几辆车安静地停着,树叶在微风里轻摇。一切如常。
 
 他揉揉眼睛,觉得可能是太累了。
 
 晚上回家,他把这事告诉了高文瀚。两人在阳台上喝酒,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老黄老了。”高文瀚不以为然,“狗到岁数都这样,神神叨叨的。”
 
 “不只是狗。”陈天奇盯着手中的酒杯,“我今天好像也看见了……东西。”
 
 “看见什么?”
 
 “说不上来。就像隔着热气看东西,所有线条都扭曲了一下。”
 
 高文瀚哈哈大笑:“你就是压力太大!要不去度个假?马尔代夫怎么样?”
 
 陈天奇没接话。他举起酒杯,透过玻璃看向远处的净化塔。塔顶的蓝光在酒杯的折射下微微变形。
 
 就在这时,他清楚地看见——塔身的直线突然弯曲,像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
 
 他放下酒杯,揉揉眼睛再看。净化塔笔直地耸立在夜色中。
 
 “怎么了?”高文瀚问。
 
 “没事。”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第二天他特意提前到实验室。老黄被拴在院子角落,看到他还是想扑过来,但被绳子勒住了。
 
 他走到那面玻璃幕墙前,伸手触摸。
 
 玻璃冰凉光滑。他凑近细看,自己的倒影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突然,倒影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他在动。
 
 陈天奇猛地后退一步。
 
 倒影恢复正常,和他一样面露惊愕。
 
 他定定神,再次靠近。这次他注意到,在玻璃与金属框架的接缝处,有些极细微的气泡。像是安装时留下的。
 
 但他记得很清楚,这面墙安装时他亲自监工,绝对没有这种瑕疵。
 
 他叫来施工负责人。对方信誓旦旦说绝对完美,还拿出验收报告。
 
 “你看这里。”陈天奇指着那些气泡。
 
 负责人凑近看了半天,一脸困惑:“陈博士,哪儿有气泡啊?”
 
 陈天奇愣住。他再指,负责人还是摇头。
 
 最后找来其他员工,大家都说玻璃完好无损。
 
 只有他能看见。
 
 中午他去了趟宠物医院。兽医给老黄做了全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可能是某种我们尚未了解的老年犬神经系统退化。”兽医推推眼镜,“或者……它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最后这句像是玩笑,但陈天奇笑不出来。
 
 回实验室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了趟家电城。买了台高速摄像机。
 
 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对着窗户架起摄像机。设定每秒一百帧,连续拍摄。
 
 四小时后,他回放录像。
 
 大部分画面正常。但在三点十一分——正好是李静说的异常数据包出现的时间——画面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像水面被轻触产生的波纹,从画面中心扩散开来。持续时间零点三秒。
 
 他反复播放这段录像。每次看到那诡异的扭曲,后背就一阵发凉。
 
 这不是错觉。
 
 他给李静打电话:“那些数据包,今天出现了吗?”
 
 “出现了。和往常一样,凌晨三点十一分。”
 
 “体积呢?有变化吗?”
 
 “没有。完全一样。”
 
 挂掉电话,他盯着摄像机屏幕。画面定格在扭曲最明显的瞬间。
 
 窗外的建筑物像融化了一样弯曲。
 
 他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前说过的一句话。那时他还小,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小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当时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下班时他又经过那面玻璃幕墙。夕阳西下,墙面映出绚丽的晚霞。
 
 老黄已经不在那里了。保安说把它牵到了后院,免得再对着玻璃发疯。
 
 陈天奇独自站在墙前。玻璃中的倒影随着光线变暗渐渐模糊。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墙面。
 
 在接触的瞬间,他感觉玻璃表面似乎蠕动了一下。
 
 像活的皮肤。
 
 他猛地缩回手,倒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但倒影缩手的速度,好像比他慢了半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