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狗与红舞鞋》左右大人

7、清场

　　内场清场前，千朵拉着徐蕾赶紧来到由成片白色塑料凳组成的现场。

　　她们的工作证是环圈证，只能在环圈外活动，本进不了内场。

　　但清场前入口管理得松，看看热闹嘛。

　　内场不似高处的看台，能把整个场馆收入眼底，但胜在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因为舞台就在眼前，为你唱歌的人就在身边。

　　徐蕾和千朵两人站在a区，也就是最靠近舞台的区域。舞台上依旧正在测试舞美以及调度协调，身边的联排白色塑料椅之间的空隙还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

　　夏天，尽管是初夏，但露天的体育馆里被太阳晒着挺热的，太阳不小，徐蕾拿手挡着太阳的同时也挡着自己的脸。

　　彭蔚也在呢，过了这么久，他们警察说不定早就从环圈安保室进来了，现在就在现场。

　　徐蕾是个随时能战斗的女人，但前提是处于优势地位。余光扫视四周一圈，并没有彭蔚身影，便放下心来。

　　穿得清凉，背上和胸口的布料也被汗湿了。

　　啊，大家都挺辛苦呢。

　　之前进来时就是从内场进来的，所以徐蕾对周围并不好奇。

　　她听着千朵喋喋不休讲话，想起下月就是她小儿子一周岁生日会，她见过那孩子一面，很可爱，长得更像他父亲。

　　“诶，徐蕾。”也许有感而发，千朵问，“你以前看过演唱会嘛？”虽然没有观众，但现场已经有了演唱会的感觉。

　　“少，我不爱凑热闹。”徐蕾想了想回答。对她来说，站在台上和坐在台下完全是两种感觉，她并不喜欢当观众。

　　站累了，千朵随意挑了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那你看电影的时候爱坐在第几排？”

　　徐蕾：“一般在中间吧。“远近适宜的优良观影位。

　　千朵：“演唱会呢？“

　　徐蕾：“越远越好？”

　　千朵：“听说看演唱会的座位离舞台有多远就代表着你以后会嫁去多远哦。”

　　徐蕾无语，什么新时代封建迷信。

　　“哎你也坐下嘛。”徐蕾听话坐下。屁股才刚沾上凳子，千朵制止她。徐蕾想不是你先坐下的嘛，但还是依言起身。

　　大太阳下，白色塑料椅子被排得整齐，突然一片云来，太阳变得不那么刺眼，白色椅子显得黯淡了些。

　　“这大热天的。”千朵起身，拉起徐蕾的手往回走，“不都说搞艺术的很有性格嘛，你怎么这么乖巧。就像今天，经理一叫你你还真就过来了，要是换成我我肯定优先推辞，天气多热啊又不是我负责的项目，谁愿意跑一趟，要是实在不行才认命过来，过来之前我还要先打电话给负责人问问究竟需不需要我，我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徐蕾裙摆被风吹起，感受着自己耳垂上沉甸甸的三个金属小耳环。

　　“其实吧，我早就上网搜过你。”

　　千朵一边说一边走，拉着徐蕾走到场边的阴凉处才停下。

　　她没有徐蕾高——很少女孩有，徐蕾看她要低头，但她浑身透露出亲和力，让人想和她多说话。

　　但现在她身上透露出冰冷。

　　千朵看过老板桌上徐蕾的简历。

　　谁的简历是空白的？走后门都不敢这么写，真令人好奇。

　　网络上的徐蕾无疑是异常闪亮的。

　　芭蕾学校前几名，年纪轻轻加入国家芭蕾舞团，22岁凭借精湛的舞技、动人的舞姿，成为剧团最年轻的主要演员，25岁即晋升首席主演，可谓前途无量。回忆起某一日上班摸鱼看到的热搜词条——最年轻女首席，当时的千朵还专门到舞团官网上查看过，暗暗感叹过人各不同，各个行业的女性皆放光芒，没想到居然是她。

　　与面前美丽、宁静、不喧哗夺目的女孩仿佛判若两人。

　　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仿佛做了个武断的告别，现在的她只留下了一身的孤傲。

　　为何舞团官网首席演员里徐蕾的介绍页突然不见了？千朵百思不得其解。

　　“我还惊讶呢，拿过这么多奖的漂亮妹妹咋来我们这小公司，丝毫专业不对口啊。”

　　千朵笑一声，“但我随后又想，人家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故事……”她顿一顿，“亦或是苦衷。”

　　听完千朵的话，徐蕾眼中无神，叹气，“你不该查我的。”

　　可这对千朵来说是友情隔阂的味道。

　　“喂，那边的——”徐蕾和千朵正躲在墙角讲话，后方有工作人员喊她们，“已经清场了，你们俩有内场证吗？”

　　徐蕾看一眼千朵，转头给那边亮出自己的证件，“这呢。”

　　虽然她的证件上写的是环圈证，不是内场证，按道理来说进不来内场。

　　但谁让字小呢。

　　“她的呢？“指千朵。千朵像个犯错小孩，被点名之后瑟瑟发抖。

　　“她也有。”徐蕾一把捞起千朵挂在胸口的牌牌亮出来，然后对千朵的充满怨气眼神眨眨眼wink。

　　徐蕾的落落大方让那边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安心离开。

　　放低姿态主动表示，是哄好人的第一步。

　　徐蕾从亲密关系中没学会别的，就学会了耍脾气是一个人最没用的东西。
　　*

　　若不是千朵接到电话，两人能在内场猫一个晚上。

　　“啊知道了知道了。”雅兴被打扰，千朵很不高兴，面对老板的电话也不耐烦起来。

　　挂掉电话，千朵对徐蕾说，“我们要出去了，警察说抓到几个票贩子，让我们去看看。”

　　“去做什么？”徐蕾问。

　　“当然是佐证啦。”千朵回答，重心却还在台上的歌星身上，刚刚她最爱的歌曲录到一半被打断，如今还有个尾巴，千朵立刻接上去，高举手机瞄准歌星拍。

　　警察敢抓人，就说明证据确凿。

　　徐蕾拍拍她，示意差不多了。于是千朵拍完这首歌，收了手机，和徐蕾往回走。

　　夜色最适合hi歌，荧光棒随着节奏舞动。连着天，满眼星光点点，星光溢出宇宙。

　　跟唱、呐喊、尖叫，这是个疯狂的地方，令见者眼亮，令听者心痒，大家都想要在摄像头前表现表现。

　　“那些人在哪？”徐蕾问。

　　才躲进环区，千朵耳边全是残存的尖叫，听不见，“你说啥？”千朵拉着耳朵喊。

　　徐蕾无奈笑，感慨万人演唱会的疯狂。

　　眼见一群人围在外场区的偏僻停车场。

　　这些票贩子很狡猾，线上交易，线下交易，交易的时间定在演唱会开始前二十分钟，而地点则定在——不确定。但大范围确定，以总面积相当于五个400米体育场的场馆为圆心，半径2公里。

　　演唱会开始前二十分钟，时间紧，观众从黄牛那拿到票心急，想赶紧进去，一进检票口，发现进不去票是假的，则掉头回来气冲冲找票贩——票贩早已不见。

　　这些人打一枪换一地，交票位置不固定，使受害人难以找到他们，自然也就找不回票钱。

　　报警为时已晚，警方找人大海捞针。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票贩团伙是个惯犯团伙，他们流窜于全国各地，哪个地方有大牌的演唱会就是他们出现、发财的时候，而且上下线齐全，有领头的有接头的，算是个集团作案团伙。

　　报警的人多了，警方早已瞄准该团伙月余。一线歌星，演唱会开在大城市杭州，警察锁定今时今日收网。

　　这些票贩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象到早已被警察盯上。

　　天已黑，停车场亮起灯光，路灯下五六个便衣警察围两个票贩在中间，票贩手腕上都戴着银色手铐，路灯下反着禁锢的银光。

　　千朵她们从外场门出来又多走了好一段才到这里。

　　徐蕾没来过这里，可好一堆警察聚在一起，比较好找到，一仔细看即找见。

　　千朵和对方仔细验票，徐蕾也留心学着，但被千朵指使到一旁给经理打电话汇报情况。

　　徐蕾总觉得千朵不相信自己能在这个公司久待。

　　讲电话时徐蕾留意四周。既是要为警方作证，很可能要遇见彭蔚。从得知要来替警方佐证时徐蕾便心痒痒的，既思考见到他后该怎么办，又怕场面尴尬说不出话。

　　可是没在这见到他的身影，内心又生出遗憾来。

　　似有似无的空荡。

　　四个警察，给两嫌疑人戴上手铐的那个姓陈；配合千朵抓着其中一个嫌疑人验票，时不时还敲打这人老实点的，他们管叫刘哥；后头放风的有俩，站得直的那个姓吴，还有一个徐蕾见过，高高壮壮脖子长，背还有点驼，是在走廊害彭蔚发现她的那个，也姓徐，叫芋东。

　　他们一个一个叫什么、姓什么，也许太认真，徐蕾听了一遍，便能记住。

　　这多少有点魔怔。

　　他们大概都认识彭蔚，徐蕾这样想。

　　看见大东，徐蕾很自然以为会看见彭蔚，悄悄扫视几位大汉，心里的紧张已经达到临界，面上装作波澜不惊，实际血全冒到头顶，可最后也没看见彭蔚，徐蕾冷静一会儿，才长吐出一口气。

　　血下头脑，也下心头，还是想再有些机会，不甘心自己在他心中以这样的仓促形象收尾。

　　那可真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至少要给人家留下好一些的印象。

　　由于千朵把徐蕾支使走，徐蕾便对工作失了些兴味，不再尝试往前，而是自觉圈外待着。

　　现在轮到大东高兴了，他主动往徐蕾站着的地方靠近，找徐蕾说话。

　　再见美人，他开心，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