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册·桃花劫》会看卦的墨少阳

43、微澜·智巧解围

　　修炼带来的充实感尚未持续多久，现实的寒意便悄然侵来。

　　这日，芊落樱如常将精心绘制的几张新绣样图稿，送往此前合作颇为愉快的几家小绣坊和文具铺子。这些是她维持生计、购买修炼资源的重要来源。

　　然而，迎接她的不再是掌柜们热情的笑脸和爽快的结款。第一家绣坊的掌柜面露难色，支吾着说近期生意清淡，暂时不收新稿；第二家文具铺的伙计直接摆手，称东家吩咐，不再与外来的画师合作；第三家的老掌柜倒是客气，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将原封不动的图稿推回，压低声音道：“芊姑娘，您的画工是极好的，只是……唉，小店本小利微，实在得罪不起人，您还是另寻高就吧。”

　　接连碰壁，芊落樱心中已然明了。这不是偶然。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王府小院，立刻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了方小泉。不过半日，这位包打听便带着一脸愤愤然寻了过来。

　　“姑娘，查清楚了！”方小泉灌了一大口凉茶，抹了把嘴，气哼哼地道，“是钱四海那个杀千刀的胖子！他在底下放了话，说谁再用您这‘来历不明之人’的画稿，就是存心跟他金沙商会过不去！还暗示说用了您稿子的铺子，往后就别想从他家商会拿到半点便宜的丝线、颜料！”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紧：“这姓钱的，手段忒脏了！他不敢明着在王府或者公主殿下面前动您，就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掐断您这些小鱼小虾的生意，想逼得您在山穷水尽！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芊落樱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太多波澜，指尖却在袖中微微收紧。钱四海的报复来得又快又准，直接瞄准了她最实际的需求——金钱。失去了这些稳定的收入，她购买丹药、灵石残片乃至日常用度都会变得捉襟见肘。这确实是一招看似不起眼，却极为阴损的“釜底抽薪”。

　　她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凭借玄明月的关系，或许能强行让一两家铺子收下她的稿子，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且容易将玄明月彻底拖入与金沙商会的直接冲突中，非她所愿。自己出面与钱四海理论？更是与虎谋皮。

　　最终芊落樱还是想从之前合作的商铺里面再试一试。下午，芊落樱将几张精心绘制的、融合了现代简约美学与九洲古典韵味的缠枝莲纹绣样，送往此前合作颇为愉快的“巧手绣坊”。这曾是少数几家顶住压力，仍断续与她合作的铺子之一。

　　然而，她刚踏进店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日和气的王掌柜此刻愁眉苦脸，搓着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店内还站着两个穿着金沙商会服饰、一脸倨傲的伙计，正是钱四海手下的狗腿子。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王都新晋的‘大设计师’芊大家吗？”其中一个三角眼的伙计阴阳怪气地开口，故意将“大家”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意味，“怎么，又来自荐您的‘大作’了？”

　　另一个胖伙计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柜台上芊落樱刚放下的图稿，粗鲁地抖开，啧啧两声：“画的什么玩意儿？线条轻浮，毫无底蕴！也就骗骗不懂行的外人。王掌柜，你可瞧清楚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用了只会拉低你们绣坊的档次！”

　　王掌柜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连连作揖：“李爷，张爷，您二位言重了，言重了……”

　　三角眼伙计一把夺过图稿，竟当着芊落樱的面，作势要撕：“这种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不如小弟我帮您处理了！”

　　“住手。”芊落樱声音清冷，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伙计，“我的画稿，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那伙计被她看得心中一凛，动作下意识一顿，随即恼羞成怒，将图稿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哼！给你脸不要脸！芊落樱，别以为傍上了公主就了不起了！钱爷放了话，王都这地界，谁敢用你的稿子，就是跟我们金沙商会过不去！识相的，就赶紧滚出王都，否则，哼哼……”

　　胖伙计也帮腔道：“就是！断了你的生计，看你还怎么装清高！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们钱爷！”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与威胁，芊落樱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她知道，与这等小人争辩毫无意义，只会自降身份。

　　就在店内气氛僵持，王掌柜几乎要瘫软在地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略带讶异的声音响起：

　　“哦？何事如此喧哗？莫非这‘巧手绣坊’今日不做生意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暗云纹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迈步而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手捧鎏金礼盒的青衣学徒。来人正是西焱商会旗下顶级绸缎庄“云锦轩”的大掌柜，姓周。

　　周掌柜目光扫过店内，掠过那两个脸色微变的金沙商会伙计，最终落在芊落樱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快步上前，拱手一礼：

　　“芊大家！可算寻着您了！周某奉东家之命，特来拜会！”

　　他这一声“芊大家”，语气恭敬真诚，与方才狗腿子的阴阳怪气形成鲜明对比。

　　芊落樱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云锦轩……西焱商会……晏知遥！

　　她心中瞬间明澈如镜。这绝非偶然。定是晏知遥知晓了她被金沙商会打压的困境，以此种方式，不仅精准地解决了她眼前的经济危机，更是用一种更高调、更体面的方式，将她“抬”到了与云锦轩合作的高度。

　　钱四海打压她，是让她在底层难以立足；而晏知遥此举，则是直接将她拉入了顶级的商业合作圈。如此一来，钱四海对那些小商铺的威胁，在云锦轩这尊大佛面前，顿时显得可笑而又无力。

　　这是一种无声却力量千钧的回应。

　　那两个金沙商会的伙计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云锦轩的周掌柜，那可是王都商业圈里顶尖的人物，连他们钱爷见了都要客气三分，怎么会对这女人如此礼遇？

　　周掌柜仿佛没看见那两人，径直对芊落樱道：“芊大家，您前次为玄钧亲王殿下大典所设计的‘山河日月’核心纹样，我们东家偶然得见，惊为天人！赞其‘格局宏大清正，气韵流转不息，于规矩方圆中见天地，实乃近年来罕见之佳作’！”

　　他声音清朗，确保店内店外一些被动静吸引来的行人都能听见：“东家特意吩咐，务必要请到芊大家，为我西焱商会下一季主推的‘九州同春’系列贡级绸缎，设计全套的核心纹饰、包装以及商会标识！”

　　说着，他身后一名学徒恭敬地呈上那份以冰蚕丝绢为面、灵气隐隐的契约草案。周掌柜亲自展开，朗声道：“酬金方面，东家交代，纹样设计费，暂定为上品灵石五十枚，或等值黄金五千两。若系列反响上佳，另有销售额一成五的分润！”

　　“嘶——”

　　此话一出，店内店外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五十枚上品灵石！五千两黄金！还有一成五的分润！这简直是天价！足够买下小半条街的铺面了！金沙商会那两个伙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掌柜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与有荣焉。

　　周掌柜继续高调宣布：“此外，芊大家设计期间，可随时调用我云锦轩藏书阁内所有古籍图录、纹样秘本！一应所需画材、参考之物，皆由我云锦轩无限量供应！东家有言，唯有芊大家的匠心，方能匹配我西焱商会‘九州同春’之气象！”

　　这一连串的条件，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金沙商会和那两个狗腿子的脸上！钱四海那点打压的小伎俩，在这煌煌大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卑微！

　　芊落樱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这必然是晏知遥的手笔。他不仅解了她的困局，更是借此机会，将她“芊落樱”的名字与“西焱商会顶级合作者”、“价值五十上品灵石的设计师”等标签牢牢绑定，高高地捧了起来！从此，钱四海之流再想用“来历不明”、“档次低”来打压她，只会自取其辱。

　　她压下心中波澜，神色从容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契约，略一浏览，方颔首道：“承蒙贵东家如此厚爱，落樱感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芊大家客气！”周掌柜笑容满面，这才仿佛刚看到旁边面如土色的两个金沙商会伙计，讶异道：“咦？这二位是……莫非也是来邀芊大家画稿的？那可真是不巧了，芊大家已应下我云锦轩之约，近期怕是无法分心他顾了。”

　　那两个伙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周掌柜又对王掌柜笑道：“王掌柜，贵店能得芊大家早期佳作，眼光独到啊！日后若有兴趣，可来我云锦轩洽谈，或许能在次级分销上有所合作。”

　　王掌柜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于无形，甚至逆转成了芊落樱声名鹊起的踏脚石。

　　望着周掌柜离去时那低调却难掩煊赫的队伍，芊落樱立于店门之外，感受着周围人或羡慕、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站在院中，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她再次深刻感受到晏知遥那隐藏在幕后的、如蛛网般精密而高效的力量。他不需要现身，甚至不需要言语，只需一个简单的安排，便能将不利于她的局面悄然扭转。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王都的处境，已然不同。

　　晏知遥此举，不仅是“智”的援手，更是一次精准的“势”的营造。她再次认识到，在这盘大棋中，力量并不仅仅源于自身的修为。

　　她轻轻抚过怀中那份契约，目光愈发坚定清澈。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她手中的筹码，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