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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机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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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如洗,白云似絮,阳光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透亮,连浑浊的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味道。大屏上的hometown字样被阳光照得近乎刺眼,却烫得人心头发颤。
这趟归途,他在日历上画了一千零九十五个圈。
舷窗外的云朵被扯成一条条棉线,一点点往后退,渐渐地成了记忆里最真实的模样。落地时,当熟悉的草木香漫进鼻腔,离凇几乎是跑着穿过抵达口,助理在后面拖着行李箱,怎么都追不上他。
心跳加速,离凇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解骅。
解骅也看见了他,先前紧张的心情骤然消散,直直地朝他的方向扑了过去。
不到三秒,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相拥。
离凇把脸埋进他的发间,声音里带着旅途的微哑,却仍旧清晰地落在两人的心上,他说:“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阳光穿透玻璃,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落下金灿灿的光斑,周围的人潮和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三年的漫长等待,在相拥的一刻,都变得值得。
……
车身平稳地驶入别墅区,大门缓缓打开时,离凇一眼就看见庭院中央那棵梨树正舒展着枝桠。
车稳稳停在雕花门廊下,解骅拉开车门,对着副驾驶的人笑着说:“到了。”
两人走出去,外面的梨树看得更加清楚——树干上还残留着当年在老宅时刻出的划痕,纵横交错的痕迹在阳光下闪着光。
“之前特意叫人移过来的,怎么样?”解骅的声音里带着怀念。
“这么喜欢这棵梨树?”
“当然,你看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弄上去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惜。”
离凇抚上树干上交错的划痕,它早已不复当年的光滑,岁月在上面刻下道道沟壑。但凑近些,仍能在那些深褐色纹理间寻到几处格外突出的凹陷——是他们在孩童时期用小刀刻下的印记,这是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那些浅浅的划痕被逐年增厚的树皮缓缓包裹,是嵌在树皮里的旧时光,变成两人回不去的童年。至于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也早已记不清,或许是两个贴在一起的小人,或许是当年万分重要的誓言,或许是一时兴起随意刻下。
离凇摸摸他的头,又笑起来,“我怎么记得当时是你先开的头呢?”
“你记错了。”解骅一本正经地纠正。
风穿过枝桠,将阳光筛成碎金,落在两人的身上,模糊了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树在长,那些刻痕似乎也跟着往上走了些,像是两个在追着时光奔跑的人影,虽然在时光的洪流中渐渐淡去,却始终在树的年轮里。
两人好容易挺过了三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关于他们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婚姻。
“哎……”
提起这个,解骅总是叹气。
“干什么?跟我结婚就这么不乐意?”
“父母那边不会同意吧?”解骅的指节捏得发白,喉结滚了滚,将三年前的猜测一并说了出来,“之前他们会不会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才那么着急送你出国,也不允许我去找你。”
“他们总会知道的,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日子是我们两个过,关他们什么事?”
“可是总得告诉他们一声吧。”
离凇想了想,到底还是小时候所受的教育起了心理作用,半晌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当即给各自父母发去消息,都说今晚没时间,只好拖延到了明晚的八点钟。
……
关于婚礼现场的布置,两人对它的要求并不高,怎么简单怎么来。
在去过利切夫科后,他们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那个场景——
此刻利切夫科的风带着点凉意,吹过一株爬满花朵的小洋楼,没有刻意铺成的红毯,更没有夸张的彩色气球。在小楼里摆几张舒适的椅子,考虑到那边的气温,再准备几条披肩。他们走的是极简风,看上去倒不是在进行婚礼仪式,更像是招待几个客人。
请柬是要写的,首先考虑的就是双方父母,但他们大概不会有回音。来或者不来,都没有任何关系,重要的是这份通知,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结婚,有了一个终身的伴侣,以后不要在无聊的场所将他们像是推销商品一样推销出去。
其次考虑的就是双方的朋友,云知是一定要请的,他是两个人共同的朋友,更是两人走到一起的见证者,接着是其他几个交心的朋友。至于其他的闲杂人等,远远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人确实很少,连办一场生日party都显得空旷。
婚礼的音乐也不用太喧闹,入乡随俗,找当地最有名的音乐剧乐队弹几首祝福的歌曲,小提琴拉着简单的调子,混着长笛的清越,悠悠然地散在风里,弹得不好、不够正式也没有关系。
仪式本身没有很多的讲究,不需要慷慨激昂的誓词,更不用单膝下跪佩戴戒指,甚至不需要主持人。他们还准备叫上上次旅游时遇到的杂货店老头和西斯菲尔,让花白胡子老头用那台老相机帮他们拍几张照片,再将它挂在镇子的木屋里。照片的背景也不重要,或许是陌生的天空,或许是苍茫的雪山,或许是人潮涌动的街头,重要的是镜头里的两个人,笑得或许仓促,但一定是发自内心的。
最后,两个人手挽着手走进登记处,一起在文书上落下各自的名字。在走出大门时,手里拿着一本单薄而滚烫的证书,让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接住所有的朝阳与落日。
“这么想,真是好敷衍啊。”
解骅嘴上如此说着,往后陷在沙发里,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尾音却是先抖出笑意。
“人不敷衍就行。”
解骅也不管时间早晚,直接一个跨国电话打给云知。
“喂……”对面传来的声音带着刚从梦境里捞出的温意,像是被冷雾浸过的棉线,轻轻地往耳朵里面钻。
“小云知,告诉你个好消息。”
云知似乎清醒了一会儿,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晚上十点钟,正是分享好消息的时候。”
“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时间啊?现在凌晨四点,我还在睡觉啊!”
“没事,早点起床早点学习,你们不是课业繁重吗?”
“那你猜猜我几点钟睡的呢?”云知起床灌了口冰水,反正被吵得睡不着觉,还不如早起学习两个小时清醒一会儿。
解骅沉默了一阵,对着离凇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估计做实验做到凌晨两点呢。”
“你跟谁说话呢?叽叽咕咕地听又听不清楚。”云知总算清醒了一点,看着日历上的日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离凇回国了!”
“是啊,怎么,羡慕不羡慕?我对象回来了。”
“所以你们是要去领证了。”
“对呀,小云知,你可不要太羡慕,你跟你喜欢的人以后也会修成正果的。哎,对了,你跟那个人怎么样了?”
“别跟我提他,怕你们沾上晦气。”
离凇看着手机,他在国外的三年也经常跟云知联系,聊的也无非都是些生活和学习上的琐事,并没有涉及到云知的个人情感问题。
“怎么,你们分了?”
“是。”
“谁提的?”解骅不禁好奇,在云知的描述里,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云知当时就是被他迷惑住了,感情经验为零的小云知就这样被骗了一颗真心。
“我。”云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解骅想,大抵还是难过的吧,毕竟曾经付出过珍贵的时间与真心,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云知又是个对人对事都极其认真的人——对人,他可以在他跟离凇拥抱牵手时打掩护,可以将晕倒的宋可新背进医务室;对事,他会为出国读书苦练外语,了解那个国家的风俗习惯,会在几年前为此认真准备。
那个伤他心的人也不会例外,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云知必定是无比坦诚地对待他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可最后还是白白错付了。
“没事,你会遇到更好的。”离凇也关心了一句。
“嗯,那你们呢?是要领证了吗?”
“对,那天你可一定一定要来。”
“什么时候,我得提前订票。”
“订什么票,到时候直接用离凇的私人飞机,包接包送,你还可以把你的书带过来,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学习。”
“我真是……谢谢你了,想得这么周到。”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解骅开始联系宋可新,离凇则联系斯尔克。那是他在国外学习时遇到的一位同学,人很不错,离凇在分公司谈成的第一个合同就是他家的。作为合作伙伴,他不会藏着掖着跟人耍心眼儿,项目里的利弊、潜在风险总会说得很清楚,是很难得的品质。而作为朋友,他对离凇的关怀则藏在日常生活里,他刚来那几天水土不服,肠胃出了点小问题,他就总是备着药。
两通电话结束后,两人都很愉快地同意了。宋可新还在上大学,大四忙着毕业的事情,但还是会抽出时间来。斯尔克毕业后就接手了家里的事情,百忙之中倒也能抽出一两天的时间。
夜色深沉如同泡在墨汁里,屋里并未点灯,倒显得安静许多。
两个人靠在彼此的身上,空气里有淡淡的呼吸声交缠,像是两缕久别重逢的烟,经过三年的等待,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互依靠的形状。
离凇稍稍低头,能看见解骅的侧脸,肩膀也紧紧靠着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虽然身上还带着旅途的疲惫,可心里总归是安心的。
不知是谁先往另一边蹭了蹭,两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解骅的额头抵在离凇的胸口上,发丝蹭过颈侧,带来微麻微痒的触感,谁都没说话,连呼吸声都比刚才轻,只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月光从云层缝隙间漏下,落在紧紧相缠的两只手上,三年的时间都在这无言的夜里被熨平,剩下的只有在彼此靠近时,那颗终于找到落点的心脏,正沉稳、规律、平和地跳动着。
……
次日。
解骅是在离凇的怀里醒来的,他从小就喜欢钻进他的怀里,温暖、让人安心。他轻轻睁眼,视线还带着层刚醒的朦胧,鼻尖先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薰衣草的味道又混着淡淡阳光晒过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他又往深处蹭了蹭。
搭在解骅腰侧的手臂收紧了些,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但又轻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