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云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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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苏年蜷在临窗的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雪团——那是谢前枭不知从哪个极寒秘境寻来的灵宠，唤作“绒球”。
通体雪白，一双冰蓝色的圆眼，性子温顺得不像话，此刻正窝在喻苏年臂弯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喻苏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蓬松的绒毛，指尖陷入那极致柔软的触感里，神情是难得的放松与慵懒。
宽大的玄色外袍将他裹着，只露出一张清绝的侧脸和几缕散落的银发。
谢前枭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处理着堆积的宗门玉简。
他的目光却不时从冰冷的文字上移开，落在窗边那副静谧的画卷上。看着喻苏年低垂的眼睫，看着阳光跳跃在他玉白的指尖和雪貂般的绒球身上，看着那毫无防备的、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柔软姿态。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餍足感，无声地流淌在他深邃的眼底。
“师兄。”
一个清脆利落的男声打破了内室的宁静。
谢前枭抬眼。
洞府入口处，站着一位身着内门精英弟子服的修士。
他身量高挑，眉眼英气，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正是静虚峰颇受器重的弟子之一，云舒。
他神情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好奇，飞快地扫过窗边软榻上的人影。
显然，喻苏年在静虚峰顶的存在，虽被谢前枭严密守护，但也并非全然不为人知，只是无人敢置喙。
“何事？”谢前枭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冽，听不出情绪。
“禀师兄，”云舒收敛心神，抱拳行礼，“这是此次外门大比前十的名单和详细卷宗，宗主命我呈交师兄过目，后续资源调配还需师兄定夺。”他双手奉上一枚玉简。
谢前枭隔空一摄，玉简便落入他手中。
他并未立刻查看，指尖在温润的玉质上点了点，目光却再次飘向窗边。
喻苏年似乎被惊动了，抚弄绒球的手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眸子望向这边，视线在云舒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垂下，继续专注于怀中的雪团。
那姿态，带着一种被圈养者特有的、对外界的疏离和漠然。
云舒敏锐地捕捉到了喻苏年那一眼。
那眼神……干净得像初雪，却又空寂得如同深潭，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其中留下涟漪。
唯有在视线扫过谢师兄时，那潭深水才会泛起一丝极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认命般的依附？
他心头微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知道了。”
谢前枭的声音响起，将云舒的思绪拉回，“放这里。后续事宜，按旧例处理即可。”
“是，师兄。”云舒恭敬应道，将带来的几份普通卷宗放在旁边矮几上。他忍不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窗边。
只见谢前枭不知何时已起身，走到了软榻边。
他极其自然地俯身，伸出手，没有去碰喻苏年，而是轻轻挠了挠喻苏年怀中那只雪白绒球的下巴。
绒球舒服地眯起冰蓝的眼睛，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
“它倒是会挑地方。”
谢前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却落在喻苏年低垂的眼睫上。
喻苏年没说话，只是将怀里的绒球稍稍抱紧了些，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它的一缕长毛。
“喜欢？”谢前枭又问，指尖离开了绒球，转而极其自然地拂开了喻苏年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动作熟稔而亲昵，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
喻苏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依旧垂着眼：“嗯。”
谢前枭的指尖在那微凉的颊边流连了一瞬才收回。他直起身，对云舒道：“还有事？”
“没……没有了！弟子告退！”云舒心头一跳，连忙收回视线，躬身行礼，几乎有些仓促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洞府，被外面清冽的山风一吹，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方才洞府内那无声流淌的氛围……强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掌控。
那位喻师兄……他甩甩头，不敢再深想。
那是谢师兄划下的绝对禁区。
洞府内重归静谧。
谢前枭并未立刻回去处理玉简。
他在软榻边坐下，长臂一伸，便将喻苏年连同他怀里的绒球一起揽了过来。
喻苏年身体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顺从地靠进他怀里，头枕着他坚实的肩窝。
绒球被挤在两人之间，不满地“咪呜”一声，扭了扭身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打盹。
“吵到你了？”
谢前枭的下颌抵着喻苏年的发顶，声音低低地响在他耳边。
喻苏年摇摇头，脸颊蹭着谢前枭肩头的衣料，声音闷闷的：“没有。”
谢前枭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这一人一宠都密密实实地圈在怀中。
他的手掌覆在喻苏年微凉的手背上，连同他抚摸绒球的手指一起包裹住。
暖意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
喻苏年蜷缩在他怀里，像找到了最安全的巢穴，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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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藏书阁。
天衍宗的藏书阁恢弘肃穆，高耸入云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喻苏年独自一人站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玉简的标签，寻找着一卷关于上古冰系阵法的孤本。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在幽暗的书架间显得格外清冷出尘。
“喻师兄？”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喻苏年回头。
是云舒。
他手里也拿着几枚玉简，显然也是来查阅资料的。
他看着喻苏年，眼中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位喻师兄，修为精进速度堪称恐怖，人也好看得不像话，只可惜……他想起静虚峰顶那一幕，将心底那点微澜压了下去。
“云师弟。”喻苏年微微颔首，神情疏离有礼。
“师兄也是来找阵图吗？”
云舒走上前，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目光落在喻苏年正看着的书架区域，“这一区的‘玄冰’类阵法，我倒有些印象。师兄要找哪一卷？或许我能帮上忙。”
“《九幽阵图》残篇。”喻苏年言简意赅。
“残篇？”云舒思索了一下，“我记得是在最顶层西北角，一个很不起眼的暗格里。师兄稍等，我上去看看。”他说着，足尖一点，身法轻盈地向上掠去。
喻苏年站在原地等待。藏书阁顶层光线更暗，空气也似乎更沉凝几分。
不多时，云舒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书架顶端，他小心翼翼地探身，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摸索着。“找到了！”他欣喜地低呼一声，抽出一枚颜色黯淡的墨玉简。
正欲下来，脚下踩着的厚厚典籍堆叠成的“梯子”却因年代久远，其中一册突然碎裂！
“啊！”云舒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衡，手中的玉简也脱手飞出！整个人朝着下方跌落。
变故突生。
喻苏年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出手。
渌秋剑意已在他指尖凝聚。
然而，一道玄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带着一股冷冽的风。
谢前枭不知何时已站在喻苏年身侧，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上方坠落的人影和玉简，只是伸出一只手，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喻苏年凝聚剑意的手腕上。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就在喻苏年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向上虚虚一抓。
那枚飞出的墨玉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改变轨迹，稳稳落入他掌心。
而即将摔落地面的云舒，则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灵力稳稳托住，轻飘飘地落回地面，毫发无伤。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舒惊魂未定地落地，脸色发白，看着突然出现的谢前枭，连忙行礼：“多谢师兄出手相救！”
他心有余悸，刚才那股托住他的力量，精纯强大得令人心悸。
谢前枭看也没看他，目光落在被他按着手腕的喻苏年身上。
他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挣脱。“找东西，吩咐下面的人便是。爬那么高，万一伤着怎么办？”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关切，仿佛喻苏年是个需要时刻看顾的易碎品。
喻苏年手腕被握着，凝聚的剑意早已消散。
他看着谢前枭近在咫尺的、带着审视的深邃眼眸，抿了抿唇，低声道：“只是想自己找。”
“下次不许。”谢前枭松开他的手腕，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将那枚刚刚接住的墨玉简塞进他掌心。
玉简入手微凉，还带着谢前枭掌心的温度。“拿着。”语气不容拒绝。
云舒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谢师兄那看似责备实则紧密守护的姿态，喻师兄那被握住手后微垂眼帘的顺从……
他甚至觉得，方才谢师兄出手救他，恐怕也只是因为不想喻师兄被惊扰，或者……不想喻师兄为救他而动用灵力？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弟子莽撞，打扰师兄了！这就告退！”
他匆匆行了一礼，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藏书阁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前枭握着喻苏年的手没有松开。他牵着他，无视周遭可能存在的目光，径直走向靠窗光线较好的阅读区。
那里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长案。
“坐。”谢前枭拉开椅子。
喻苏年依言坐下。
谢前枭却没有坐他对面，而是直接坐在了他身侧的椅子上，两人挨得极近。
他拿起喻苏年手中的墨玉简，指尖注入一丝灵力，残破的阵图光影瞬间投射在半空中，玄奥复杂的符文缓缓流转。
“此阵残缺，核心在坎位与离位的灵力对冲。”
谢前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指着光影阵图中一处断裂模糊的地方，“若想补全，需引地脉寒泉之力，在此处构筑一个‘璇玑引’，将对冲之力转化为……”他讲解着，条理分明，深入浅出，将晦涩难懂的阵图拆解得清晰无比。
喻苏年侧头看着他。
谢前枭的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轮廓分明，专注讲解的神情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智慧和令人信服的沉稳。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他忘了方才的插曲，忘了被握住的手，甚至忘了身处藏书阁，只沉浸在谢前枭为他打开的上古阵法玄奥之中。
谢前枭一边讲解，一边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点了点喻苏年摊开在桌面的，准备记录的手背。“这里，记下。”他吩咐道。
喻苏年拿起玉笔，蘸了墨，在空白的玉简上飞快记录。
谢前枭的目光偶尔从阵图移开，落在他专注书写的侧脸和微动的指尖上，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掌控欲交织的暗流。
他喜欢喻苏年这种全然依赖他、沉浸在他所给予知识里的模样。
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仅掌控了他的身体，也充盈了他的世界。
讲解告一段落。
喻苏年放下笔，看着玉简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彩。“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带着豁然开朗的满足。
谢前枭看着他眼底的光，唇角微勾。
他拿起旁边温着的玉壶，倒了一杯清冽的灵茶，递到喻苏年唇边。“润润喉。”
喻苏年习惯性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饮。
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带着清雅的灵气。
“累了就回去。”谢前枭放下茶杯，手指极其自然地拂过喻苏年微润的唇角，拭去并不存在的水渍。
喻苏年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半空中缓缓流转的阵图光影，带着探索的渴望：“还想再看看。”
“好。”谢前枭应道，身体往后靠了靠，手臂却极其自然地搭在了喻苏年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姿态。
他将人完全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目光重新落回阵图，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为他剖析那些玄奥的符文。
窗外的天光透过高窗，在幽暗的藏书阁内投下斜斜的光柱。
光柱中尘埃浮动。长案旁，玄色的身影与月白的身影紧紧相依。
交握的手不知何时又放在了一起。
而谢前枭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喻苏年微凉的指节。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云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