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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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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司让那句“从今天开始追求你”和随后干脆利落的离开,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昙曳心里掀起了持续不断的余震。
他坐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对着那盒已经微凉的‘清斋’粥,半天没动弹一下。
追求?
周司让?
来真的?
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他试图分析周司让的动机——是为了气赵煊?是因为同情?还是……真的对他有那种意思?
可无论哪种,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周司让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冲动行事或者玩弄感情的人。
正当他脑子一团乱麻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陆狰的视频请求。
昙曳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接通。
屏幕那端出现的是陆狰沉稳英俊的脸,背景似乎是书房。
“爹地。”昙曳叫了一声。
陆狰的目光在他脸上仔细扫过,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心情好点了?”
“嗯,好多了。”昙曳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刚和小爹还有央央视频过。”
“那就好。”陆狰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状似随意地问道,“刚才……周家那小子去找你了?”
昙曳心里咯噔一下。爹地怎么会知道?阿吉汇报的?还是……小爹的蝴蝶看到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含混地应了一声:“嗯,来了趟,送了点吃的。”
陆狰何等精明,立刻从儿子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了不寻常。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语气平淡地提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周司让这个人,能力手腕都不错,比他父辈强。但心思深,不是赵煊那种一眼能看穿的草包。你和他相处,自己多留个心眼。”
这话听起来是提醒,实则包含了大量的信息:陆狰肯定了周司让的能力,但也点明其复杂性,并暗示他已经知道周司让行为的不同寻常(送吃的只是表象)。
昙曳听得有些窘迫,好像自己的那点心思和困扰都被父亲看穿了,他嘟囔道:“我知道……我跟他没什么的。”
陆狰看着儿子微红的耳根,没有戳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赵家那边,你不用再费心。他们以后没机会也没胆子再打扰你。”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昙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爹地出手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了什么,但赵煊和他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被妥善保护的安全感。
“谢谢爹地。”
“傻话。”陆狰眼神柔和了一瞬,“你小爹不放心,可能过段时间会去看你。”
昙曳:“……”
小爹要来?!那个美貌杀伤力核弹级别、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爹要出山?!
他瞬间觉得周司让带来的那点冲击都不算什么了。
结束和父亲的视频,昙曳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不干涉,但提醒他谨慎,并且已经替他清扫了渣男障碍。而小爹要来的消息……则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昙曳一个激灵坐起来,心脏没出息地加速跳了两下。不会又是周司让吧?这次又用什么理由?
他走到门禁显示器前一看,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此刻绝不想见到的脸——赵煊!
赵煊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一片青黑,头发也有些乱,完全没了往日刻意维持的风度。他正焦急地不断按着门铃,眼神里带着恐慌和最后一丝希冀。
昙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爹地刚说完他们没机会打扰,这人就找上门了?看来爹地的“敲打”还不够狠?
他不想理会,直接切断了门铃电源。
门外的赵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用力拍门,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哭腔:“曳曳!曳曳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听我解释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那个女人勾引我的!我爱的是你啊!”
他的声音引来了小区巡逻的保安。
“先生,请您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其他住户。”保安上前劝阻。
“滚开!我找我男朋友关你什么事!”赵煊情绪失控地吼道,似乎还想硬闯。
保安立刻严肃起来,用对讲机呼叫了支援。
昙曳透过显示器冷冷地看着门外那场闹剧。曾经他觉得赵煊帅气体贴,现在看着却只觉得面目可憎,无比可笑。解释?勾引?这种拙劣的借口他居然说得出口。
很快,另外两名保安赶来,强硬地将情绪激动的赵煊请离了小区。
世界重新恢复安静。
昙曳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是难过,而是恶心。为自己那喂了狗的三年感到恶心。
他需要透透气。
拿起车钥匙,他决定出门兜兜风,顺便……把肚子里那碗属于周司让的粥消化掉。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车窗打开,让傍晚的风吹散胸口的郁气。
不知不觉,竟开到了江边。夕阳西下,江面波光粼粼。
他将车停在路边,沿着江堤慢慢走着。
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然而,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周司让深邃冷静的侧脸。他目光落在江风中那个显得有些单薄落寞的背影上,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他刚结束一个会议,鬼使神差地就让司机绕到了昙曳住处附近,恰好看到他的车开出来,便一路跟到了这里。
看来,有些苍蝇,还是需要亲自拍死,才能让他的小蝴蝶真正安宁。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语气冰冷简洁:
“赵氏那个新能源项目的所有漏洞,明天上班之前,送到他们对手公司手里。”
“另外,赵煊个人名下那几笔不清不楚的账,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目光依旧追随着江边的身影,眼神深沉。
追求,不仅仅只是甜言蜜语和送粥。
更重要的是,为他扫清一切阴霾和障碍,让他能真正地、安心地,落在自己的掌心。
—》》》—
三天后。
昙曳刚午睡醒来,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下楼想找水喝,却猛地顿住了脚步,瞬间清醒。
客厅里,原本极简现代风的沙发上,仿佛凭空降临了一幅浓墨重彩的苗疆画卷。
蛊荼正慵懒地侧卧在沙发里,一身繁复华丽的靛蓝色苗服铺陈开来,银饰流苏从手腕垂落,闪烁着细碎柔和的光。他指尖正逗弄着一只停在他膝头的幽蓝色蝴蝶,听到动静,缓缓抬起眼。
那一抬眸,流转的眼波仿佛带着钩子,能瞬间攫取人的心魂。
“醒了?”蛊荼软糯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像山涧清泉滴落在玉上。
“小爹?!”昙又惊又喜,几步跑下楼,“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爹地呢?”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没发现陆狰的身影。
“你爹地还有事要处理,晚几天。”蛊荼坐起身,蝴蝶翩然飞起,绕着他盘旋。他朝着儿子招招手,“过来,让爹爹看看。”
昙曳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蛊荼伸出冰凉细腻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眼神里带着怜爱:“我们曳曳,受委屈了。”
昙曳鼻子一酸,摇摇头:“没,就是觉得自己以前眼瞎。”
蛊荼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现在眼睛擦亮了就好。”他仔细端详着儿子,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柔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曳曳,你该换回你原来的样子了。”
昙曳一愣。
他为了方便在外生活,确实用苗疆的一些小法子微微调整了容貌,淡化了一些过于扎眼的、遗传自小爹的特质,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漂亮都市青年。这是他从小爹那里学来的小技巧。
“躲躲藏藏,委屈的是自己。”蛊荼的声音软软的,却直击心底,“苗疆的少主,合该光芒万丈。要去爱那个真正喜欢你全部样子的人,而不是爱你伪装出来模样的人。”
昙曳怔怔地看着小爹艳丽无双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带着点调侃:“嗯……像我爹地那样?别说碰你了,别人多看你一眼,爹地那醋坛子都得翻到天上去,方圆十里酸气弥漫。那我可不要,太累了。”
想到父亲那强大的占有欲和醋劲,昙曳就觉得头皮发麻。
蛊荼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得意地笑开了,那笑容艳光四射,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和天生的媚态,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理所当然又撩人至极:
“没办法呀~谁让我天生就会勾引人呢~你爹地看得紧些,也是应该的。”
昙曳:“……”行吧,你美你说什么都对。他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小爹这理直气壮的“祸水”言论毫无办法。
但蛊荼的话,却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的心田。
是啊,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渣男、为了所谓的“普通”,而隐藏自己真正的样子?他本该肆意张扬,就像小爹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他闭上眼睛,体内那股属于苗疆血脉的、微弱却独特的力量缓缓流动。
下一秒,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微妙却显著的变化。
依旧是那张脸,但原本刻意淡化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深刻,眉宇间那份遗传自陆狰的、被隐藏起来的冷峻贵气悄然流露,而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更加明显,眸色更深,纯净与媚意交织,几乎与蛊荼如出一辙,只是更偏于少年的清冽。皮肤似乎也更加白皙通透,在阳光下仿佛泛着柔光。
他依旧是昙曳,却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漂亮青年,而是真正显现出了苗疆少主应有的、糅合了陆狰的冷峻贵气与蛊荼的绝世艳丽的真实容貌,像经过精细打磨后终于绽放出全部光彩的宝石,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蛊荼看着儿子恢复原貌的脸,眼中满是惊艳和骄傲,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我的曳曳,合该如此。”
昙曳感受着体内力量流转的顺畅,也笑了笑。一种莫名的、久违的自信和底气重新回到他身上。
是啊,他是蛊荼和陆狰的儿子,他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正想着,门铃又响了。
昙曳和蛊荼对视一眼。
蛊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看好戏的笑容,慵懒地重新窝回沙发里,顺手拿起一旁的面纱,轻轻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去看看是谁。”他软软地吩咐,眼神里满是促狭,“说不定,是那个‘真正喜欢的你全部样子’的人,来了呢?”
昙曳的心跳,没出息地又开始加速。
—》》》—
门铃执拗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昙曳的心跳随着铃声节奏不断加快。他几乎能猜到门外是谁——除了那个三天前扔下“追求”宣言就消失,却又在暗中搞风搞雨的周司让,还能有谁?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看好戏的媚眼的小爹蛊荼。后者优哉游哉地晃了晃赤足的脚踝,银铃细碎,用眼神示意他:去呀。
昙曳深吸一口气,走到门禁显示器前。
屏幕里清晰地映出周司让的身影。他今天穿得比上次更休闲些,一件简单的黑色针织衫和长裤,却依旧掩不住通身的矜贵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手里没再提食盒,而是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文件袋的东西。
昙曳犹豫了一下。小爹在这里,他实在不想让周司让进来,免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可控。他正想装作不在家,蛊荼软糯带笑的声音却轻飘飘传来:
“让人家一直在门外站着,多不礼貌呀,曳曳。”
昙曳:“……”小爹你分明就是想看热闹!
他咬咬牙,按下了通话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周先生,有事吗?”
门外的周司让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接听,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嗯。有点东西需要给你过目。关于赵家的后续处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另外,顺便请你吃个晚饭。”
昙曳一噎。这人怎么能把公事和私事如此理所当然地搅和在一起?还用这种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正想找借口回绝,蛊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冰凉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后腰。
昙曳一个激灵。
蛊荼凑近显示器,看着屏幕里周司让那张冷峻的脸,面纱下的红唇似乎勾了勾,然后用只有昙曳能听到的气音,软软地说:“啧,长得不错嘛……比你爹地差点,但勉强配得上我儿子了。让他进来。”
昙曳简直想扶额。小爹的筛选标准永远这么简单粗暴——看脸!
在蛊荼“慈爱”的注视和威胁下,昙曳硬着头皮,按下了开门键。
他转过身,试图用眼神警告小爹安分一点。蛊荼却早已飘回沙发,重新摆出那副慵懒无害、我只是个背景板的姿态,只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烁着过于兴奋的光芒。
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司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他迈步走进客厅,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站在中央的昙曳身上。
然后,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致的惊艳和愕然。
眼前的昙曳,似乎和三天前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周司让一时说不清。五官似乎还是那个五官,但轮廓更清晰深刻,眉宇间那份被刻意收敛的冷傲贵气完全展露无疑,而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眼尾上挑的弧度更加明显,眸色深得像墨,清澈底处氤氲着天然的、不自知的媚意,看过来的时候,像带着小钩子,能瞬间勾走人的魂魄。
皮肤也好像更白了,在室内光线下仿佛上好的暖玉,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
整个人像被擦去了尘埃的明珠,骤然绽放出全部璀璨夺目的光彩,艳丽逼人,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感,矛盾而致命。
周司让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自认阅人无数,定力极佳,此刻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升级版的视觉冲击打得心跳漏了数拍。
他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才是昙曳真正的样子。之前那看似“普通”的漂亮,不过是层微不足道的伪装。
他的小蝴蝶,终于愿意对他展开最真实的、瑰丽的翅膀了?
这个认知让周司让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渴望。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深沉灼热,像是要将眼前的人一寸寸烙进眼底。
昙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根发热,下意识地想避开他那极具侵略性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你……你说有东西要给我看?”
周司让这才缓缓收回几乎要黏在昙曳身上的目光,极力压下翻腾的心绪,恢复了表面的冷静。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嗯,赵氏新能源项目的股权转让协议,以及赵煊个人涉嫌挪用资金的部分证据。现在,它们都属于你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送出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小礼物。
昙曳却听得心头巨震!
赵氏新能源项目是赵家目前最核心、最有前景的产业!股权转让?还有赵煊挪用资金的证据?周司让这三天……到底做了什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敲打”,这是要把赵家连根拔起,把最肥美的肉直接剜下来送到他面前!
这份“礼物”,太重,也太狠了。
看着昙曳震惊的眼神,周司让向前一步,将文件袋递到他面前,声音低沉而专注:“我说过,我会赔。这些,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昙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势在必得:“现在这个样子,更好。很美。”
昙曳被他直白的赞美和眼前沉重的“赔礼”弄得心慌意乱,接文件袋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慵懒、带着点好奇的嗓音,冷不丁地从沙发方向传来: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追求人都这么下血本的嘛?”
周司让浑身猛地一僵!
他所有的注意力刚才完全被昙曳吸引,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客厅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射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沙发上,不知何时慵懒地倚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极其华丽的苗服,脸上覆着轻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媚意。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那双眼睛……和周司让刚刚惊艳不已的、昙曳的眼睛,几乎如出一辙!甚至更添几分历经岁月的风情和深不可测的韵味。
这人是谁?
周司让的大脑飞速运转,警惕性瞬间升至顶点。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待在这里,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和昙曳如此相似……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
昙曳看到周司让骤变的脸色和看向小爹的警惕目光,心里暗道一声完了,场面还是要失控。
他尴尬地试图介绍:“周先生,这位是……”
蛊荼却轻轻抬手,止住了儿子的话。他缓缓坐直身体,面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双露出的美眸将周司让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目光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半晌,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透过面纱传来,依旧软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周司让?”
“你想追我家曳曳……”
“问过我这个当爹爹的同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