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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恋暖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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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的兵荒马乱终于在放学铃声响起时暂告一段落。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将高二(三)班的教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也被这慵懒的氛围感染,缓慢地舞动着。
林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收拾着书包,眼神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瞟向身旁。
江逾还在那里。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不疾不徐,像一台精密设定好程序的仪器。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将那本逃过橙汁一劫的英文原著、几本笔记和试卷边缘对齐,再依次放入一个看起来质感极佳的深灰色帆布书包里。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条理性。夕阳的金光恰好落在他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影,冷冽的气质被光线柔化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林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既因为早晨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也因为这位新同桌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矛盾又吸引人的磁场。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才用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开口:
“那…那个,江逾同学,我…我先走了?明天见!”
江逾整理书本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林念,目光清淡得像掠过湖面的风,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大概一秒。
“嗯。”他应了一声,音色低沉清冽,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单音节,甚至算不上是告别。但林念却像得到了某种特赦令,心里那头横冲直撞的小鹿终于安分了一点,随之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小的雀跃。她赶紧低下头,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抓起书包带,脚步略显凌乱却又带着一丝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挤满了放学的人流,喧闹声扑面而来。林念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的感官还停留在刚才那一秒,停留在江逾那声淡淡的“嗯”里,还有他默不作声收下那颗橙子糖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皮肤带来的微凉触感。
空气里,好像真的弥漫开一股橙子混合着薄荷的、清甜又微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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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念特意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起床。对着镜子仔细扎好了马尾辫,甚至偷偷用了点姐姐的定型喷雾,确保每一根发丝都乖乖听话。她打开冰箱,目光掠过牛奶和面包,最终落在了妈妈昨天刚买回来的一大盒进口水果糖上。
透明的玻璃罐子里,五彩斑斓的糖纸包裹着各种口味的甜蜜。林念像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精心挑选起来——这颗水蜜桃味的看起来很软糯,那颗青苹果味的似乎很清爽,葡萄味的深邃又神秘…她几乎把每种喜欢的口味都拿了好几颗,直到校服的两个口袋都被塞得鼓鼓囊囊,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清晨的校园还带着一丝静谧,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温柔地洒在林荫道上。林念踩着斑驳的光斑,心跳随着靠近教室而逐渐加快。
她轻轻推开教室后门,果然,那个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江逾依旧保持着昨天的姿势,沉浸在那本厚厚的英文原著里。晨曦代替了昨日的夕阳,同样将他笼罩在一层光晕里,却显得更加清新冷冽。他仿佛自带一种能隔绝喧嚣的气场,让周围的一切都自动安静下来。
林念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一只试图靠近休憩中的雪豹的小猫,几乎是挪到了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坐下后,她深吸一口气,做贼似的从鼓囊囊的口袋里摸出一颗粉嫩嫩、包装纸上印着可爱水蜜桃图案的糖果。她犹豫了片刻,手指捏着那颗糖,慢慢地、极其小心地将其推过桌面那条无形的“三八线”,精准地停在了江逾那本摊开的原著旁边,一个既不会打扰他,又能让他一眼看到的位置。
“早上好…”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反应。
江逾的目光终于从密集的英文单词上抬了起来。先是落在桌角那颗突兀的、色彩明艳的糖果上,停留了两秒,糖纸在晨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芒。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林念脸上。她今天扎着马尾,显得脖颈更加修长白皙,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边,眼睛里闪烁着明亮又有些紧张的光彩,像林间偶然发现的小鹿。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类似惊讶或疑惑的表情。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用指尖拈起那颗水蜜桃糖,并没有多看,便直接放进了他打开着的笔袋旁边,一个专门的小网格里。
那里,已经安静地躺着昨天那颗橙子味的糖。
林念心里那束小小的烟花,“噗”地一声,再次炸开了!绚烂的火星瞬间照亮了她的心田。他收了!他又一次收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微甜的喜悦,迅速在她胸腔里蔓延开来。
一整天,林念仿佛沉迷于一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的投喂游戏。每一个课间,她都会像是变魔术一样,从那个仿佛能无限产出糖果的口袋里,摸出不同口味的新惊喜。有时是翠绿的青苹果,有时是深邃的紫葡萄,有时是亮黄的柠檬。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趁着江逾放下笔或者看向窗外的间隙,轻轻将糖果推过“边界”。
江逾的反应始终如一面沉静的湖水。他从不主动开口索要,也从不会在收到时露出笑容或者说声谢谢。但他每一次都会默不作声地接过,然后准确地将它们收纳进笔袋旁那个原本空荡的小格子里。渐渐的,那个小格子变得拥挤起来,五彩斑斓的糖纸堆积在一起,像一小片突然闯入他冷色调、极度整洁有序桌面领域的、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鲜活的迷你花园,形成一种奇妙而可爱的反差。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讲解了一道难度极高的奥数拓展题,思路刁钻,步骤繁复。林念听得全神贯注,眉头却越皱越紧,笔记本上划拉了几笔,最终还是无奈地停下,对着几乎空白的练习册无声地哀叹,像只被难题打败的小兽,蔫蔫地趴在了桌上。
“哪里没懂?”
旁边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念混沌的脑湖。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看见江逾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他自己的笔记——那上面肯定已经工整地记录下了完整的解题过程——正看着她那片狼藉的练习册,眉头微不可查地蹙着,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卡在这种“基础”的变形上。
“啊?就…就这里…”林念受宠若惊,手指慌乱地指着题目中的一个条件,舌头有点打结,“还有这里…这个转换是怎么突然出来的?我完全没跟上…”
江逾没有说话,只是顺手拿过一支铅笔,在他空白的草稿纸区域写下了两个简洁的公式。他的字迹一如他的笔记,瘦削、工整、充满力量感。
“用这个。”他用笔尖点了点第一个公式,“替换掉这个条件。”笔尖移到第二个公式,“然后直接代入,结论就出来了。”
他的讲解方式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切中要害,仿佛拨云见日,瞬间照亮了林念脑中缠绕成团的迷雾。
“原来是这样!我的天!江逾你太厉害了!!”林念恍然大悟,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里面迸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崇拜,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被她用这种炽热又充满崇拜的眼神紧紧盯着,江逾握着铅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眼睫低垂,避开了她那过分明亮的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回草稿纸上,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仔细听却似乎比平时绷紧了一点点:“很基础的变形。只是思路没转过来。”
“才不是呢!”林念小声地、激动地反驳,声音里都带着欢快的尾巴,“对我而言这就是天书!你就是超级厉害!”她心里那点甜意疯狂发酵,冒着幸福的泡泡。冰山学神居然主动给她讲题了!这简直是历史性的突破!四舍五入,他们的关系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放学铃声在期待和些许不舍中准时响起。周三轮到林念所在的小组做值日。她认命地拿起扫帚,一边慢吞吞地清扫着地面,一边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扫到江逾的座位时,她下意识地朝他笔袋旁边那个小格子看去。
空了。
那个堆积了七八颗五彩糖果的小格子,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帆布干净的底色。
林念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缓缓地沉了下去。一种混合着失落和淡淡委屈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他…是不是其实并不喜欢这些糖?只是出于礼貌才收下,然后等没人的时候,就全都扔掉了?是不是觉得她这样每天送糖的行为很幼稚,很烦人?
刚才因为讲题而升起的满腔喜悦和甜蜜,瞬间被冷却了大半。她闷闷不乐地加快动作,胡乱扫完了剩下的区域,背起书包,无精打采地准备离开教室。
然而,刚走出教室后门,她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绝不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江逾。
他并没有离开。清瘦的身影倚靠在走廊尽头洒满夕阳的窗边,单肩背着那个深灰色的帆布书包,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暖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柔和了他周身惯有的冷清感。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林念身上。
“你怎么…还没走?”林念惊讶地停下脚步,愣愣地问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因为他去而复返的身影而重新加速跳动起来。
江逾没有立刻回答。他站直身体,朝着她走了过来,步调依旧不紧不慢。一直走到她面前,他才停下脚步。然后,在林念困惑的目光中,他伸出手,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盒迷你包装的酸奶,圆墩墩的小盒子,顶上是可爱的草莓图案,白色的底,粉色的草莓,看起来清新又甜美。
林念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她呆呆地看着那盒酸奶,又抬头看看江逾没什么表情的脸,完全搞不清状况。
“糖,”江逾的声音依旧清冽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如果仔细分辨,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局促,“吃太多对牙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从她脸上飞快地掠过,然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似乎更低了一些:“这个,替代品。”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将那盒还带着他掌心微末温度的酸奶塞进了林念手里,然后不等她反应,便转身,沿着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走廊,径直离开了。
林念彻底石化在原地,手里握着那盒冰凉又似乎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草莓酸奶,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光晕里,半天没有动弹。
所以…
他收下了她所有的糖。
但他注意到了糖的数量,担心她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所以,他用一盒健康点的、同样甜甜的草莓酸奶,作为…回礼?
像是一颗巨大的、裹满了草莓酱和甜蜜奶油的炸弹在心头轰然炸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甜味瞬间席卷了林念的四肢百骸,比之前任何一颗水果糖带来的甜都要浓烈百倍、千倍!
原来他不是嫌弃,不是扔掉。
他注意到了,而且…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沉默地关心着她。
一股热意冲上眼眶和脸颊,林念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看着手心那盒可爱的酸奶,然后又忍不住抬起头,望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最终,她再也抑制不住,嘴角大大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睛弯成了两道甜丝丝的月牙。
她宝贝似的紧紧抱住那盒酸奶,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原来这座冰山,真的在一点点地、慢慢地融化呀。
而且,融化后流露出的温柔和细心,暖得恰到好处,甜得让她心尖发颤。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