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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指尖触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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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的尾声，老师在讲台上布置着周末的拓展作业，底下一片细微的哀嚎声。林念咬着笔帽，对着最后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皱紧了眉头。思路像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怎么也理不清关键的那个线头。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落在旁边的江逾身上。他早已完成了所有题目，甚至额外写完了两种解法，此刻正垂眸看着那本英文原著，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书页边缘，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窗外的阳光落在他清晰的手部轮廓上，冷白的皮肤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指节修长而分明，带着一种冷静又专注的力量感。
林念看得有点出神。这双手，能写出完美到令人惊叹的答案，能轻松解开她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的难题，能沉稳地操控模型飞机（她偶然听同学聊起过他的这个爱好），还能……默不作声地收下她所有带着试探和笨拙心意的糖果。
鬼使神差地，她捏着自动铅笔，用带着橡皮擦的那一头，极轻极轻地，戳了戳他那正在敲击书页的食指指尖。
“江逾……”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求助的软糯，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依赖的亲昵，“这个……辅助线到底该怎么加呀？我试了好几种都不对。”
敲击声戛然而止。
江逾的指尖瞬间停住，甚至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柔软却意外的东西烫到了一般。他抬起眼，目光从书页移到林念脸上，再落到自己刚刚被触碰的指尖，最后定格在她那张写满苦恼和期待的草稿纸上。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样子，但林念却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他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双深色的瞳孔里仿佛有什么极细微的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就在林念以为自己又冒犯了他，心跳开始加速，准备讪讪地收回手时，他却忽然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林念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逾的指尖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指向她紧握在手里的自动铅笔。
“笔。”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更低沉沙哑了一些，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林念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笔递过去，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他的指腹。他的皮肤微凉，而她的指尖却因为紧张和一点点莫名的兴奋而有些发烫。这一冷一热的短暂接触，像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两人的指尖。
林念猛地缩回手，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耳根悄悄漫上一股热意。
江逾接过笔的手指似乎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目光重新落回题目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只是林念的错觉。
他倾身过来，略微靠近她的课桌。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书本的墨香和极淡的、可能是洗衣液留下的薄荷清香，若有若无地将林念笼罩。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左手按在她的草稿纸上，稳定纸张。右手握着她的笔——那支普通的、印着小猫图案的自动铅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似乎都变得不一样起来——流畅地在图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辅助线。
“这里。”他的声音很近，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连接这个点和这个点。”笔尖在两个顶点之间移动，他的讲解依旧简洁，却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她的鼓膜上。“看到吗？这两个角现在相等了，然后……”
他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两个关键的等量关系式。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有力，逻辑链条清晰无比，瞬间劈开了林念脑中那团乱麻。
“啊！原来是这样！我懂了！”豁然开朗的喜悦瞬间冲淡了刚才那点微妙的悸动，林念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小声欢呼，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拿回笔自己尝试下一步。
她的手指急切地伸过去，想要拿笔，却忘了江逾的手还握在笔杆的中后端。
她的指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覆盖在了他握着笔的右手手指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毫无隔阂地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节的硬度，皮肤微凉的细腻感，以及那一瞬间，他手指极其轻微地一颤。
江逾的身体似乎僵硬了。
他猛地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林念。她的眼睛因为弄懂了题目而闪烁着纯粹兴奋的光，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
他的眼神很深，像骤然起了风浪的幽静寒潭，有什么复杂的、汹涌的情绪在潭底急速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惯常的冰封，却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
林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电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整张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得舌头打结，眼神四处乱飘，根本不敢再看他。
江逾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无所适从的样子，眼底翻涌的情绪慢慢平息下去，重新变回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握着笔的手指。
那支自动铅笔安静地躺在了草稿纸上，那道清晰的辅助线旁边。
“自己再算一遍。”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甚至比平时更淡了一些，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波动从未存在过。他收回手，坐直了身体，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那本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林念心跳如雷，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微凉而清晰的触感，还有他刚才看向她时，那种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深邃眼神。她胡乱地点头，抓起笔，埋头开始计算，根本不敢再往旁边看一眼。
接下来的大半节课，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尴尬和紧张。
林念全程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注意力却根本无法集中。指尖那短暂的触感反复在脑海里回放，伴随着他那一刻异常深沉的眼神，让她心慌意乱，脸颊上的热度迟迟不退。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他每一次轻微的翻书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仿佛被无限放大。
江逾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安静地看着书。但如果有人足够仔细地观察，会发现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指节微微绷紧，许久才缓缓松开。而他停留在同一页书页上的时间，似乎也过于漫长了一些。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念几乎是弹跳起来的。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包，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序、脸颊发烫的空间。
“林念。”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林念动作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眼神闪烁地看向江逾：“啊？怎、怎么了？”
江逾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单肩背着。他看着她，目光平静，仿佛课间那意外的小插曲早已被遗忘。他从书包侧面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小盒独立包装的草莓酸奶，递给她。
和昨天那盒一模一样。
“给你的。”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林念愣愣地接过酸奶，冰凉的盒身瞬间驱散了指尖的一点燥热。
“今天……没有糖？”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在讨要什么似的。
江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那眼神似乎又变得有点深，但快得让她无法解读。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糖吃多了不好。”
说完，他转身先走了。
林念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盒草莓酸奶，看着他挺拔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又像是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他记得。他甚至特意又买了同样的酸奶。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她每天送的糖吗？
那……刚才的指尖相触呢？他那样深邃的眼神，那样细微的反应……又算是什么？
林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冰凉而清晰的触感，像一个小小的烙印。
这一次的触碰，和之前任何一次意外的、不经意的接触都不同。
它更清晰，更漫长，也更…… intentional，尽管源于一个意外。
她轻轻用那盒冰凉的酸奶贴了贴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混乱的心跳里，一丝隐秘的、甜滋滋的期待，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来。
他好像……离她更近了一点。
虽然依旧隔着一层看不透的冰，但那冰层之下，似乎真的有暖流在涌动。
而每一次不经意（或刻意）的触碰，都像是在那冰层上敲开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