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Oooooooo

6、二顺前特别节目

　　二公结束后，基地里的气氛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第二次顺位排名的临近而愈发凝重。淘汰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焦虑和计算。练习还在继续，但很多人的眼神里多了份飘忽和不安，频繁地查看手机里并不存在的票数信息，或者暗自观察着潜在的竞争对手。

　　我和金瑞妍之间的关系，因为那枚星星创可贴，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而不可逆的变化。那道我亲手筑起并试图加固的冰墙，在她一次次不问缘由、不计前嫌的温暖面前，裂开了无法忽视的缝隙。我依旧无法坦然面对她，无法将那句“对不起”说出口，但至少，我不再像躲避瘟疫一样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偶尔在食堂碰见，我会僵硬地对她点点头；她对我说话时，我不会再立刻转身走开，虽然回应依旧简短而生硬。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这细微的软化，并不急于靠近，只是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的距离和善意，像冬日里持续散发热度的暖炉，不炽烈，却难以忽略。

　　那天下午，我们所有练习生被召集到一个大会议室，被告知需要进行一个特别的录制任务——填写一份匿名的问卷调查。

　　“请大家放松，这不是考核，也不会影响排名。”PD温和地解释道，“只是一份帮助节目组和国民制作人更好地了解大家想法的小问卷。答案完全保密，请务必根据真实想法填写。”

　　工作人员分发下印刷精美的问卷和笔。我拿起问卷，目光扫过上面的问题，瞬间僵住。

　　问题如下：
　　1. 请写下三位你最想成为朋友的练习生姓名（并列原因）。
　　2. 请写下三位你认为外貌最漂亮的练习生姓名（并列原因）。
　　3. 请写下三位你认为训练最努力的练习生姓名（并列原因）。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这种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任何选择都可能被解读出各种意味，关系到人设、口碑甚至票数。说真话，还是说“正确”的话？这成了一个无声的考验。

　　我捏着笔，指尖微微发凉。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坐着的金瑞妍。她正咬着笔头，眉头微蹙，看着问卷，一副遇到了世纪难题的认真模样。

　　我迅速收回视线，心跳莫名加速。

　　第一个问题：最想成为朋友的三人。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说谁才显得我人缘好又不刻意？中村优子？实力强，但性格冷，做朋友似乎有点假。林薇？活泼开朗，倒是可以。还有其他几个A班B班关系还不错的……
　　可是，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却是那个白色的、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会在深夜给我递水塞创可贴的身影。
　　不。不能写她。太明显了。而且……我们算朋友吗？我对她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第二个问题：最漂亮的三人。
　　这个问题似乎更“安全”一些。客观评价外貌而已。基地里漂亮的女孩子太多了，各种风格都有。我应该选几个公认的神颜，比如……
　　可是，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在舞台上纯白发光的面孔，又一次固执地闯入脑海。她的漂亮，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男女通杀、让人心生好感的漂亮。我无法否认。
　　不。不能总是她。别人会怎么想？

　　第三个问题：最努力的三人。
　　这个问题，我本该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七年练习，拼尽全力，谁比我更努力？我值得这个选项。
　　然后呢？中村优子？她确实也极其刻苦。
　　还有……
　　那个F班出身、基础为零、却能在三天内从F跳到D、在一公舞台上拼命到差点虚脱、在Vocal练习室里一遍遍啃着硬骨头的女孩呢？
　　她的努力，也许笨拙，也许效率不高，但那份纯粹和坚持，我看在眼里。甚至……刺痛过我。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无法落下。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压抑的轻咳。每个人都在认真（或假装认真）地填写着这份可能暴露真心的问卷。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个盘踞不散的身影。我是李绚雅，我应该理性、客观、做出最符合利益和形象的选择。

　　可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种强烈的、近乎叛逆的冲动，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

　　为什么不能是她？

　　为什么我不能承认，我想成为她的朋友？哪怕只是“想”，哪怕我们之间还存在那么多尴尬和未解的心结？

　　为什么我不能承认，我认为她漂亮得惊人？这是客观事实，不是吗？

　　为什么我不能承认，她那笨拙却从不放弃的努力，值得被看见，值得被肯定？哪怕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否定我自己那“看似更高级”的努力？

　　匿名问卷。真实想法。

　　PD的话在耳边回响。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抛开所有的算计、顾虑、嫉妒和不甘，只遵从内心最原始、最直接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我动笔了。

　　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自暴自弃般的决绝，我在每一个问题的三个横线上，都飞快地、用力地写下了同一个名字。

　　第一个问题：最想成为朋友的练习生。
　　1. 金瑞妍（原因：性格温暖，相处舒服，很会照顾人）
　　第二个问题：外貌最漂亮的练习生。
　　1. 金瑞妍（原因：干净纯粹，惊艳耐看，气质独特）
　　第三个问题：训练最努力的练习生。
　　1. 金瑞妍（原因：基础薄弱但进步神速，态度认真，从不抱怨）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我做了什么？我疯了吗？

　　如果这份问卷泄露出去……如果被人知道……
　　李绚雅，排名十二，实力ACE，居然在所有选项里都填了一个F班（现在是D班？）出身、练习一周的“素人”？
　　别人会怎么看我？巴结人气王？失去自信和判断力？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恐慌和后悔瞬间淹没了我。我几乎想立刻把问卷撕掉重写。

　　但已经来不及了。工作人员开始依次收卷。当我的问卷被收走时，我感觉交出去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我赤裸的、无法见人的真心。

　　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金瑞妍。脸颊滚烫，仿佛做了什么极大的亏心事。

　　录制结束，练习生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我混在人群中，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欧尼。”金瑞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犹豫。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小跑两步，走到我身边，和我并排走着，语气带着点好奇和试探：“那个问卷……欧尼觉得难写吗？我想了超久哦，感觉每个问题都好难选，大家都很好……”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是在试探我吗？她看到我写什么了？不可能，是匿名的。

　　“……嗯，是有点。”我含糊地应道，声音干涩。

　　“是吧！”她像是找到了知音，稍微放松了些，“尤其是最努力的那个，我觉得欧尼你肯定是其中之一啊！还有中村欧尼，还有Vocal组那个很厉害的……”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语气真诚，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口中“最努力”的人之一，刚刚把她排在了首位。

　　听着她天真又真诚的话语，我的羞愧感达到了顶峰。我像个窃取了珍宝的小偷，在她毫无防备的坦荡面前，无地自容。

　　“我……我先回练习室了。”我几乎是仓惶地打断她，加快脚步，再次从她身边逃开。

　　她停在原地，看着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或许会闪过一丝失落和不解，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练习时频频出错，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那张问卷像一块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不断地后悔，又不断地回想起写下她名字时那种不管不顾的冲动和隐秘的快感。

　　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
　　是因为被她感动所以想要示好？
　　还是因为……某种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更加复杂的情感在悄然滋生？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那份问卷交上去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在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内心深处，金瑞妍这个名字，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竞争对手、需要照顾的后辈、甚至普通朋友的定义。

　　她像一颗悄然种下的种子，在我布满荆棘和冻土的心房里，顽固地生根发芽，而我直到现在，才惊觉它已经长出了无法忽视的嫩芽。

　　这份匿名问卷，匿名的是名字，暴露的，却是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心事。

　　晚上回到宿舍，我异常沉默。洗漱完毕，早早地躺上了床，背对着外面，假装睡着。

　　金瑞妍和林薇小声地聊着天，主要是林薇在说，金瑞妍偶尔附和几句，声音温和。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人轻轻走到了我的床边。

　　是金瑞妍。

　　她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我是否真的睡着了。然后，极其轻微地，帮我把滑落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掖好被角。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照顾和关怀。

　　做完这一切，她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被她掖好的被角传来的、微不足道却清晰无比的暖意，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那份冲动写下的问卷答案，或许并非全然冲动。

　　至少，“最想成为朋友”这一条……
　　也许，是真的。

　　在第二次顺位排名这座大山压下来之前，在这段充满竞争、焦虑和不确定性的旅程中，这份心照不宣的、匿名问卷里的答案，成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秘密。

　　而我并不知道，这个秘密，在不久之后，会以另一种方式，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