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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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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裹着凉意,吹得宅院的桂树落了满地碎金。阿添蹲在青石板上捡桂花,指尖触到花瓣的微凉,心里却翻涌着说不清的热——自那晚云墨醉酒抱着他说“只要你”后,两人之间就像蒙了层薄纱,明明离得更近了,却又隔着点不敢捅破的拘谨。
阿添总想起云墨醉酒时的模样。那人平日里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醉酒后却像个怕被丢下的孩子,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眼泪蹭在他的衣襟上,烫得他心口发颤。可醒酒后的云墨,虽没再提那晚的话,却把在意藏进了细节里:早上会把热粥端到他房门口,晚上会在他整理布料时默默递过暖手炉,连去西市买糖糕,都会记得他不爱太甜,特意让掌柜少放些糖霜。
可这份在意,在阿添心里,总掺着点自卑的涩。他还是会在云墨跟苏娘子谈合作时,悄悄退到角落——苏娘子穿着绫罗绸缎,说话温文尔雅,而自己穿着粗布衫,连账本都要云墨手把手教着才会看。有次绸缎庄来了位京城的富商,见阿添在整理布料,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家的伙计?”,云墨当时正给富商倒茶,闻言顿了顿,笑着说“是自家弟弟,来帮忙的”。
“自家弟弟”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阿添心上。他知道云墨是为了护着他,可也清楚,这世上哪有“弟弟”会在夜里被抱着说“不要离开”,哪有“弟弟”会对着对方的背影,心跳乱得像打鼓。
那天晚上,阿添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厨房温粥。刚点上灶火,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云墨。
“怎么还没睡?”云墨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
阿添躲开他的手,低头往锅里加水,声音有点发闷:“没,就是有点饿。”
云墨没戳破他的谎话,只是靠在灶台边,看着他搅动粥勺的手。昏黄的灶火映在阿添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着,像只不安的蝶。云墨心里软得发疼,想说点什么,却又怕吓着他——他知道阿添心里的顾虑,也知道这世道容不下他们,只能一点点用温柔裹着他,等他愿意主动靠近。
粥温好后,两人坐在厨房的小桌前,谁都没说话。阿添小口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云墨那边瞟——那人正低头用勺子搅着粥,眉头微蹙,像是在想生意上的事,又像是在琢磨别的。
“云墨,”阿添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桂花,“上次你说的江南,是什么样子的?”
云墨抬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江南的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满街都是桂花香,冬天会下雪,比京城的雪软。要是咱们去了江南,可以在河边开个小铺子,你卖糖糕,我卖布料,日子肯定自在。”
“咱们?”阿添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嗯,咱们。”云墨放下勺子,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得不像开玩笑,“我从来没把你当伙计,也没把你当弟弟。阿添,我想跟你一起过日子,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江南。”
阿添的心跳瞬间乱了,手里的粥碗差点掉在桌上。他看着云墨眼底的温柔,看着那里面清晰的自己,心里的自卑和顾虑,像被温水浸过的糖,慢慢化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原来云墨真的跟他想的一样。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没忍住掉下来,却笑着说:“我也想跟你一起过日子。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用,配不上你,可我现在想明白了,就算别人说咱们不正常,就算以后会遇到很多麻烦,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话落的瞬间,云墨猛地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力道很大,却很温柔,阿添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有他声音里的颤抖:“阿添,谢谢你,谢谢你愿意……”
阿添靠在他的怀里,也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眼泪蹭在他的衣襟上,却笑得很开心:“该说谢谢的是我,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街头讨生活。”
那天晚上,厨房的灯亮了很久。两人坐在小桌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江南的小铺子说到以后的日子,从阿添小时候做砸的糖糕说到云墨刚到京城时的窘迫。说着说着,天就亮了,灶火的余温还在,桂花的香气飘进来,裹着满室的甜。
只是他们都清楚,这份甜,只能藏在宅院的高墙里。
第二天去绸缎庄时,阿添跟在云墨身后,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却还是在遇到伙计时,刻意跟云墨拉开半步距离。云墨走在前面,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追随的目光,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在跟商户谈生意时,立刻收敛了笑意,变回那个沉稳的云管事。
有次伙计小福拿着账本过来,想问云墨几个问题,却看见阿添正站在云墨身边,帮他整理布料样卡,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在了一起,阿添瞬间红了耳尖,连忙缩回手。小福愣了愣,刚想开口问,却被云墨用眼神制止了——云墨轻轻咳了咳,指着账本上的数字说:“这里算错了,重新算一遍。”
小福心里虽疑惑,却也没多问,拿着账本退了出去。他虽不懂自家管事跟阿添哥之间的不对劲,却知道他们待彼此好,比亲兄弟还亲。
傍晚回到宅院,关上门的瞬间,两人之间的“分寸”就没了。云墨会自然地牵住阿添的手,拉着他去院子里看桂花;阿添会靠在云墨的肩上,听他讲今天生意上的趣事,偶尔还会调皮地把桂花撒在他的头发上。
“云墨,”阿添坐在云墨腿上,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咱们以后要是去了江南,能不能在院子里种两棵桂树?”
“能,”云墨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种十棵都能,只要你喜欢。”
阿添笑着点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知道,他们的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可能还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只要能跟云墨在一起,只要能守住这宅院里的甜,就足够了。
夜里,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云墨怕压着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床边,阿添却会主动往他怀里钻,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兔子布偶上——那两个布偶,一个旧,一个新,此刻正并排放在一起,像极了此刻相拥的两人,在这世道里,悄悄守护着属于他们的小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