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桃花》演缘

23、第 23 章

　　腊月初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绸缎庄的门板上沙沙响。阿添正低头把新到的云锦叠整齐，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带进一股寒气，也带进了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眉眼生得精致，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骄气，腰间挂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他扫了眼店里，目光最后落在账台前的云墨身上，眼睛瞬间亮了，径直走过去：“你就是云墨？”
　　云墨抬头，放下手里的账本，语气平淡：“在下云墨，敢问公子是？”
　　“我叫江意为。”少年下巴微抬，姿态带着几分随意的霸道，“家里做茶叶生意，听说你这儿有江南最新的云锦，特意来看看。”
　　云墨刚想喊伙计过来招待，江意为却摆了摆手，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在账台边，手肘撑着桌面凑近：“不用叫他们，我就想跟你聊。你这云锦，是从江南哪个织户拿的货？我上次去江南，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的花色？”
　　他说话时离得极近，身上的熏香混着寒气飘过来，阿添捏着云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抬眼望去，正看见江意为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云墨的袖口，而云墨微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寸。
　　“江公子若是想买布料，我让伙计给您介绍款式；若是想聊货源，这是绸缎庄的生意机密，不便透露。”云墨的语气依旧客气，却多了层疏离。
　　江意为却像没听出他的拒绝，反而笑了，眼底带着点张扬的兴致：“机密啊？那我更想知道了。这样吧，我把家里最好的龙井送你两斤，你跟我说说，怎么样？”
　　阿添心里像被雪粒子砸了下，泛着凉意。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躲进仓库，却被江意为叫住：“哎，那个伙计，你过来。”
　　阿添的脚步顿住，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低着头：“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家管事平时都喜欢什么？爱吃甜的还是咸的？爱喝茶还是喝酒？”江意为靠在椅背上，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眼神却没看阿添，始终落在云墨身上。
　　阿添的指尖掐进掌心，喉咙发紧：“小的……不清楚。”
　　“不清楚？”江意为挑眉，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你天天跟着他，怎么会不清楚？是不是不想说？”
　　“江公子，”云墨适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喜好，就不劳烦公子费心了。阿添，你去仓库把上次的蓝绸拿出来，给江公子看看。”
　　阿添像是得了救，连忙转身往仓库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踉跄。他躲在仓库里，听着外面江意为跟云墨说话的声音，心里又酸又慌——江意为长得好看，家世又好，说话时带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对云墨上心，自己根本比不过。
　　从那天起，江意为就成了绸缎庄的常客。
　　有时他会提着两罐龙井来，直接放在账台上，说“特意给你带的，别浪费”；有时会拿着京城最新的话本，凑到云墨身边说“这个话本可好看了，我念给你听”；甚至有次，他趁伙计不注意，伸手想去碰云墨的头发，被云墨猛地抓住手腕。
　　“江公子，请自重。”云墨的眼神冷了下来，力道大得让江意为皱了眉。
　　江意为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不服气：“我就是觉得你头发好看，碰一下怎么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话恰好被来送热水的阿添听见。他端着铜壶的手晃了晃，热水差点洒出来。云墨瞥见他发白的脸色，心里一紧，对着江意为沉了声：“江公子若是再这样，恕我不欢迎你再来绸缎庄。”
　　江意为愣了愣，大概没被人这么冷过脸，脸色涨红，却没发作，只是哼了声，转身走了。
　　店里终于安静下来，云墨快步走到阿添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铜壶：“没烫到吧？”
　　“没有。”阿添摇摇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去整理布料了。”
　　他转身想走，却被云墨拉住手腕。云墨的指尖带着暖意，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还在生闷气？”
　　“没有。”阿添的声音很轻，却瞒不过云墨。
　　云墨叹了口气，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阿添，我跟江意为没关系，他那样，我也很反感。你别多想，好不好？”
　　“我没有多想，”阿添终于抬起头，眼底带着点红，“我只是觉得……他比我好。他能送你龙井，能跟你聊江南的事，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连帮你挡一下都做不到。”
　　“傻瓜，”云墨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湿意，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我不要龙井，也不要聊江南的事，我只要你给我做的桂花糕，只要你陪着我。江意为再好，也不是你，对我来说，你才是最好的。”
　　阿添靠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却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搂住他的腰。他知道云墨说的是真的，可心里的自卑像团雾，总也散不去——江意为那样的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要是他真的不放手，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江意为离开绸缎庄后，并没有放弃。他坐在马车上，脸色阴沉地对小厮说：“那个云墨，我一定要让他跟我好。还有那个伙计，下次再敢挡在我们中间，看我怎么收拾他！”
　　小厮连忙应下，心里却替那个叫阿添的伙计捏了把汗——自家公子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而绸缎庄里，云墨抱着阿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知道江意为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以江家的势力，要是真的找麻烦，绸缎庄和阿添都会有危险。他轻轻拍着阿添的背，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护好阿添，不能让江意为伤了他分毫。
　　雪还在下，落在绸缎庄的屋檐上，积了薄薄一层。阿添靠在云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的不安慢慢淡了些。他知道未来可能还会有麻烦，可只要有云墨在身边，他就愿意试着相信，他们能一起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