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65第八回:于分手的厂房 ...

  •   距离席莲死去已经七天了。

      最近鹤城一直在下雨,雨声淅沥缠绵,姜夜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耳机里那首《爱·手/枪》,听着听着,忽然便开始泪流满面。

      接到警察消息的时候,是在重遇孔银他们的第三天中午。警察通过席莲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那一刻,他一度完全不相信事实。
      沈苗当时还没听懂警察的话:“哥,警察说他在海里?啥意思,他跳海了?他他他——他不会自杀了吧?”

      姜夜寻脑海里白茫茫一片,直到晚上的时候,席莲的尸身在那片海域被发现,他才感到这一切竟不是一场梦。

      实在太荒谬了,就在他和栢沨缠绵的那个夜晚,席莲自杀了。
      他一瞬间想,如果他那晚发现了席莲的异常,去陪他散心,而不是和那个人卿卿我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在逃避栢沨若即若离的温柔乡时,他也曾想过要与席莲一直互相温暖彼此,要那样平淡如水地、相敬如宾地走下去,他不再需要栢沨给他的那些致命如罂粟一般的爱,只想要平静地渡过余生。

      席莲一直将自己放逐在旧梦里,直到那场疾病来临。现在,他将自己留在永远无法泅渡的黑暗里,选择与南荷同眠。

      席莲是孤儿,他没有任何家人,朋友也几乎不来往。从火葬场出来后,他和沈苗带着席莲的骨灰回了鹤城。
      他没有对栢沨告知此事,但对方很快便知道了。在他回到鹤城后,远在洛城的栢沨一有时间就给他打电话。

      他不太想接,那时候反复想,席莲的死到底与他的忽视有没有关系?
      那段时间,他的心中忽然空落了一块。他并非对席莲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意,虽然相识不久,但一直将他当成一个精神上理解他的好友。

      往后,他将再听不到他的歌声,也再看不到那人喉头的黑色锁刺青。

      那人的音乐一度拯救了他,不,也许是他自己强行拔着头发远离地面的缘故。
      他以为自己彻底恢复了,可席莲的死撕开了那些假象。

      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从工作室陷入困境、与栢沨重逢、认识席莲、与董秀夫的纠葛被沉冤昭雪、沈全安发疯、与栢沨一次次的缠绵、得知栢沨和孔银的真实关系、席莲死亡……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但太阳和月亮一如既往地挂在那儿,不谙人间悲喜。

      他愈发迷惘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时间,他一度被这种突然袭来的虚无主义贯穿了,觉得面前有重重迷雾,每天宛如行尸走肉。栢沨倒是温和得像换了一个人,重逢初刻那个毒舌又倨傲的精英好似是他的错觉。

      但栢沨一温和,电话来得勤快,他却开始后退了。那段时期他几乎不太想说话,直接拉黑了栢沨。

      离席莲死去已经半个月了。
      他安排好了工作室的一切,决定收拾行李到耶城一个叫长乐镇的乡下去短居。远离了城市的浮华,他想重新找到那个迷失的自己。

      长乐镇的位置离洛城有些近,一踏入那片土地,他便想起了他和栢沨分手时的那间废弃工厂,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那晚,他将行李放在酒店后,独自去那里寻找他记忆中的旧址。

      令他意外的是,五年了,那地方居然还没拆,还是那么破落地坐落在那儿。黄昏时候,他踩着满是苔藓的阶梯上去,进了看起来会闹鬼的巨大厂房。

      除了比过去更破旧更幽静更像拍鬼片的场景,其他也没什么变化。里头四角全是蜘蛛网,地上有死老鼠,还有一个破足球。
      不过场地正中心的篮球框已经完全被撕拉下来了,很适合拍末日照片。

      外面的墙上全是藤萝,他担心里头有蛇,便走得很小心。里头不止一间房,他记得其中有间有个乒乓球桌,以前他和栢沨曾在那上面接吻。

      那天的栢沨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半褪下长裤,抓着他的头发让他跪在自己身下。当时的姜夜寻又羞怯又惊恐,栢沨垂眸看他,轻抚过他的下颌时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君王。
      “如果你爱我,就帮我,好么?”

      姜夜寻仰头看着他,他的心狂跳不止,脸颊和脖颈红得骇人,手都开始发抖。可因为栢沨的那句话,他还是虔诚地跪在那个人身前了。

      结束后,他蹲在墙角难受地干呕,栢沨过来抱住他,吻了吻他的脸颊:“乖,你今天很棒,谢谢你愿意为我这么做。”
      ……

      姜夜寻望着那张破旧的球桌,想起过往的许多事,暗叹那时候的他真是天真得可以。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吓了一跳。
      难道,真有蛇?或者说,遇到什么狼狗之类的动物了?

      他想都不想,顺手薅起手边的一根木棍,紧贴在墙上。
      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来,对方跨步的时候,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那人即将到达他身侧的时候,他大吼一声“别过来”,随后朝来人挥动木棒。

      下一刻,二人四目相对,饶是他都惊讶不已。
      来的人居然是栢沨。

      他方才聚起的紧张忽然溃散,手中的木棍坠地后,他靠在墙上,抚着额头:“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栢沨隔着些距离,静静望着他:“你拉黑我了。”

      “是因为你对席莲有愧吗?你觉得如果那晚我们不在一起,他就不会死吗?”栢沨忽然进逼了一步,“你是要把这所有事的因果都归咎于我们不该来往吗?”

      姜夜寻低头看着掌心:“别说了。”
      “不,我要说。你没有罪,放过你自己。”

      这句简单的话说完,姜夜寻忽然捧住脸,肩膀开始抽搐起来。
      “抱歉,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生命啊,究竟要承受多少不可承受之重?

      “席莲的死与你无关。他从南荷离去的时候就存了死志。”栢沨又朝他走了一步,“姜夜寻,你得往前走,来到我身边来。我向你发誓,我的一切都由你来主导。我已经失去了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是的,我说了很多次‘最后一次’,但那些都算不得数。我再一次请求你,和我复合。来,往前走一步,到我身边来。”
      栢沨声音平稳地朝他循循善诱,此刻他的瞳孔很炽热,像五年前他们还热恋时。

      姜夜寻原地一动不动,依旧茫然望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没关系,就算你不来,那我往前走便是。”
      随后,栢沨忽然朝他伸出双手。下一刻,他被栢沨紧紧揽入怀中,耳侧温柔的声音响起:“姜夜寻,我爱你。”

      姜夜寻,我爱你。

      六个字,击穿了他的心脏。

      他们无数次缠绵,可没有一个人会在正式场合说出这三个字“我爱你”。
      姜夜寻一那隐藏在死水微澜下的心脏又开始突兀地狂跳起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栢沨紧紧抱着他,他的气息很不稳,数次吐呐呼吸,他低头,拨了拨姜夜寻顺润的眼睫毛,柔声说:“我们复合,好不好?”

      姜夜寻没回话,他只是靠在这人怀中,阖眼。他现在无比疲惫,只想把一切交给这个总是为他掌舵的人。
      他愿与他一切挥霍欲望,一起燃烧,一起彻底丢掉理智与思维。

      没等到他回答的栢沨叹了口气,他松开姜夜寻,轻轻拍了怕他的后背:“走吧,我们先出去,这里面太黑了。”

      等他转身离去后,姜夜寻望着他的背影,他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没有接受对方。像是补救,他忽然向前伸手,张了张嘴:“栢沨?”

      他念得很轻,但栢沨还是听见了。男人回头:“嗯?”
      姜夜寻朝他伸出一只手:“救我。”

      打火机的那点幽微的光下,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脆弱的白蝴蝶。这是他第一次向栢沨求救,也是第一次那么依赖对方。
      栢沨似乎愣了下:“……好。”

      而后,他一把拉住了姜夜寻那只瘦晰的手。
      彼此身体一接触,姜夜寻忽然又做了个令栢沨意外的动作,他踮脚,主动揽住他的脖子,用一种很迷离又嘶哑的声音说:“想要吗?在这里。”

      栢沨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用力一推,将他推到墙上,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唇。
      姜夜寻紧紧拥住他,十分主动着迎合着他,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死死抓住不放。

      这是一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他在此刻选择了放纵。

      仿佛过去五年的爱恨离别,仿佛那些说不清谁对谁错的撕扯与纠葛,仿佛这燃烧身体令一切一触即发的喘息,仿佛窗外的月与穿庭而过的风……所有所有一切,都只是为这一刻那如火山迸发的爱欲埋伏笔。

      栢沨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的活物。
      是在那漫长的虚无之境中攫住的能令他感到自己在活着的东西,哪怕再危险再致命也在所不惜。

      此刻,他不要过去,也不要未来,只要现在。
      和这个人的现在。

      已到了夜晚,里头没有灯,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他也不用看见,因为狂乱的身体语言已代替了一切,即便溺死在这个人给予的泼天情欲里他也在所不惜。

      忽然,栢沨放开他,解开他的皮带,跪了下来。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姜夜寻本能抓住了他的头发,他慌忙说:“不,不用……”

      栢沨一如既往不听他的。他跪在地上,一手抓住姜夜寻的脚踝,另一手将他身下最后一丝遮蔽物勾在指尖,扔了出去。
      他朝姜夜寻很温柔地笑了下:“别担心,会很舒服的。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

      “过去的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好的情人,我在努力,我也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诚意。”
      ……

      姜夜寻从未想过,栢沨居然为他做这种事。那男人跪得如此虔诚,好似骑士朝觐他的君王般端严。只是,这“朝觐”并非对君王的“敬意”,而是——
      用最污秽最无所顾忌最颠覆的方式去亵渎。

      他说这是爱。

      姜夜寻茫然地看着身下,似乎他被剥落的不是衣物,而是包裹在自己心脏外的重重外壳。
      他双手痉挛地抓着栢沨的头发,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咕噜噜地滚动喉咙,将那些污秽之物一并吞下去,颤抖着问他:“如果将来你还想分手呢?”

      “在我颈上套枷锁的人一直是你。你还没发现吗?是我在反复索求你能和我复合,是我需要你。”
      栢沨起身,抹了抹唇角,单手将他抱起,甩在了墙上,他咽了咽嗓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