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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饮杯酒吧,太子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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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死!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太子手里!死在苏玉瑶的“身份”之下!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混乱。
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进入一种诡异的、冰冷的清明。我猛地抬起头,迎上太子裴钰那双充满毁灭欲的寒眸。
脸上所有的震惊、恐惧、茫然,在一瞬间被强行压下,如同被寒流冻结的湖面,只余下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
甚至,在那片死寂的冰层之下,一丝极淡、极冷的涟漪,极其缓慢地漾开。那是一种近乎嘲弄的、洞悉了某种荒诞命运的了然。
我没有尖叫,没有辩解,没有瑟瑟发抖。我只是看着他,用一种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目光,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恨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达到顶点时——
“报——!”
一声急促而高亢的传报,如同尖利的哨音,猛地撕裂了重华殿内紧绷欲裂的空气!
一个身着东宫侍卫服色、风尘仆仆的身影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殿门,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一路狂奔而嘶哑变调:
“殿下!安阳王府……出事了!”
这一声,如同巨石投入冰封的湖面。太子裴钰眼中那几乎要将我焚毁的恨意猛地一滞,眉头倏然锁紧,凌厉如刀的目光瞬间从我脸上移开,钉在了那名侍卫身上。
“讲!”他的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侍卫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安阳王……安阳王他……在洞房之内,突然发难!拔剑……一剑便斩断了新王妃……斩断了苏家大小姐的右手!血流如注啊殿下!”
什么?!
饶是太子裴钰城府极深,骤然听闻此等骇人听闻的消息,脸上也控制不住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错愕!苏玉瑶……被砍了手?在洞房之夜?安阳王裴衍?!这疯子!
整个重华殿内,死寂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哔剥声和那侍卫粗重惊恐的喘息。所有宫人全都吓傻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侍卫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继续用那破碎的声音禀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王爷……王爷让小的转告……转告太子妃娘娘……”他颤抖着,偷偷抬起一点眼皮,飞快地、恐惧地瞟了一眼坐在喜床上、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魂飞天外的“太子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爷问……问娘娘……何时回去?他说……他刚砍了嫡小姐的右手……正等着娘娘您……回去主持王府‘大局’……”
轰隆——!
如果说刚才侍卫的禀报是一道惊雷,那么这句话,无异于一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九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太子裴钰的头顶!
他猛地转过头!
那双刚刚还充满恨意、死死盯着“苏玉瑶”的眼睛,此刻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里面翻涌的再不是单纯的恨,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种瞬间颠覆认知的、极其复杂的混乱!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带着足以刺穿灵魂的力量,猛地射向坐在喜床上的我。
安阳王裴衍……砍了苏玉瑶的手……却让人来问……太子妃何时回去主持大局?
太子妃……是眼前这个女人?
那……她是谁?!
她不是苏玉瑶?!那她是谁?!
那个前世懦弱无能、被他当作弃子推给安阳王、最终死得无声无息的……庶女苏锦?!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裴钰淹没。他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失控的裂痕,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死死地锁在我脸上,仿佛要从这张平静得过分的面容上,找出所有荒诞背后的答案。
重华殿内,时间仿佛彻底凝固了。烛火疯狂跳动,在每个人惨白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就在这足以令人心脏停跳的极致死寂和太子裴钰那洞穿一切、混乱又暴怒的目光逼视下——
我动了。
顶着那身沉重繁复的太子妃嫁衣,顶着太子那几乎要在我身上剜出洞来的视线,我缓缓地、极其从容地站了起来。
凤冠的流苏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细微而冰冷的碰撞声。我甚至没有去看太子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地上那抖如筛糠的侍卫,仿佛他带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我径直走向那张铺着明黄锦缎、摆放着合卺酒具的紫檀木圆桌。
桌上,两只纯金打造的龙凤合卺杯,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华贵的光泽。杯中,殷红如血的葡萄美酒,散发出醇厚醉人的甜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钉在我的动作上。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伸出手,宽大的、绣着金凤的衣袖如流云般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指尖纤纤,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轻轻拈起那只属于“新郎”的合卺金杯。
然后,我微微侧过身,终于迎向了太子裴钰那双充满了惊涛骇浪、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睛。
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
那笑容,清浅,冰冷,如同深冬月夜里骤然绽放的优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凉薄,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淬着剧毒的嘲弄。
“殿下,”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新嫁娘应有的柔婉,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大喜之日,何必动怒?”
我微微晃动着手中的金杯,杯中的殷红酒液荡漾出诱人的涟漪,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着我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姐姐的事,自有安阳王处置。”
我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袖口如同垂落的羽翼,遮住了半边动作。
指尖极其隐秘、极其迅捷地在袖中那个微小的凸起处一捻,一点细腻如尘、无色无味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那杯荡漾的酒液中,瞬间消融无踪。
“倒是殿下您……”
我端着那杯酒,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向浑身散发着冰冷暴怒气息的太子裴钰。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在他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逼视下,我将那杯加了料的合卺酒,稳稳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酒杯的边缘,几乎要触碰到他紧抿的、冰冷的唇。
我微微歪了歪头,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清浅得令人心悸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冰原,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又冷得如同九幽寒泉:
“一路劳顿,不如……”
“先饮了这杯合卺酒?”
“压压惊?”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重华殿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