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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安阳王-裴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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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哔剥声都消失了!
时间凝固。空间冻结。
太子裴钰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所有的暴怒、惊疑、混乱,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冰冷的审视所取代!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死死地钉在我递到他唇边的金杯上,又猛地抬起,撞进我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和……一丝挑衅的凉薄?
她在……威胁他?
用一杯可能……不,是必然有毒的酒?!
一个前世懦弱无能、被他亲手推入火坑的庶女?
一个刚刚嫁入东宫、本该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女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轻视、被公然挑衅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眼底轰然喷发!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有实质的杀意要破体而出,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连同这杯毒酒一同碾碎!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低沉醇厚、带着几分慵懒笑意,却又如同浸透了寒冬夜露般冰凉刺骨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在我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
“看来这一世……”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要换本王来讨教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冰珠坠地,砸碎了满殿凝固的死寂。
轰——!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似乎彻底冻僵!那个声音……那个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化作最深沉梦魇的声音……裴衍!安阳王裴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东宫!是太子的大婚新房!他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闯进来的?!
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我端着酒杯的手,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杯中那殷红的、混入了致命粉末的酒液,也因此轻轻晃动,在烛光下折射出诡异而危险的光泽。
我猛地、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
重华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描金殿门,不知何时竟已洞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正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
殿外深沉的夜色成了他天然的背景板,殿内摇曳的烛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轮廓。
玄色绣金蟒的亲王常服,包裹着劲瘦有力的身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腰间悬挂的佩剑,鲨鱼皮剑鞘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他微微低着头,大半张脸都隐在门扉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薄唇边勾起的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弧度极淡,却像淬了剧毒的冰棱,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就那么随意地倚着门框,姿态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只是路过,饶有兴致地欣赏一场好戏。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无质、却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凝滞的阴冷气场,却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重华殿!
所有侍立的宫人,包括地上那个报信的侍卫,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如同魔神降临的身影,连呼吸都忘记了。
太子裴钰眼中的滔天怒意和杀机,在裴衍出现的瞬间,也被强行压下,化作了极度的警惕和冰冷的审视。
他挺直了脊背,玄色的衣袖下,手指无声地蜷紧,目光如同两柄利剑,刺向门口那个不速之客。东宫禁卫何在?
裴衍是如何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到这重华殿的?!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更加诡异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和冰碴,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发毁灭性的爆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这突如其来的、最致命的变数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安阳王裴衍!他砍了苏玉瑶的手,却出现在东宫我的新房?他说什么?“换本王来讨教”?讨教什么?!
冷汗,无声无息地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就在这令人心脏停跳的极致压迫感中,倚在门框上的裴衍,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
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
那苍白的手背上,赫然溅着几滴早已凝固、却依旧刺眼夺目的暗红色血点!
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几朵妖异红梅!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血……是苏玉瑶的?!
裴衍仿佛没有察觉到所有人的惊恐目光,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视线穿透殿内凝固的空气,精准地、如同锁定猎物般,落在了我的脸上。
阴影中,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清晰地映入了烛光。
那双眼睛,幽深如古潭,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暴戾,没有杀戮后的兴奋,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黑。
如同最深的寒夜,冰冷,死寂,却又在死寂之下,翻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暗流。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我身上那件刺眼的太子妃嫁衣,凤冠霞帔,金线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疏离的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然后,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我手中——
那只依旧稳稳端着、盛满了殷红酒液的金杯上。
他薄唇边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那笑意,冰冷,玩味,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残忍兴味。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逸出,如同毒蛇滑过冰面。
“合卺酒?”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太子妃……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