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杳数

17、对象

　　飞机降落在江城机场的那一刻，盛邪悬了一路的心才稍稍落回肚子里，他随着人流走出舱门，踏上江城湿润而陌生的土地，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能嗅到自由的味道。

　　“总算……暂时安全了。”他低声自语，推了推鼻梁上为了伪装而戴的黑框眼镜没什么度数，拉了拉帽檐，警惕地四下张望，活像个蹩脚的特工。

　　他打了辆车，直奔江城大学，一路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街景，心情复杂，有逃离南川、暂时摆脱郁燃魔爪的庆幸，也有点背井离乡、孤身一人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哼，郁燃，任你再牛逼，手也伸不到江城来吧？”他暗自得意，“等小爷我在这边潇洒几个月，等你气消了……呃，不过那家伙好像不像会轻易消气的样子……不管了，反正天高皇帝远！”

　　到了江城大学，办理交流生入住手续，分配宿舍……一切都很顺利，他的新宿舍是双人间，但室友还没到，盛邪把简单的行李一扔，呈大字型瘫倒在陌生的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但也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微信，南川大学的群里依旧热闹，没人注意到他悄悄消失了，他特意点开郁燃的对话框，最后停留还是那天食堂那几条让他魂飞魄散的消息。

　　郁燃之后没有再发任何东西。

　　“装！继续装深沉！”盛邪撇撇嘴，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肯定是发现我跑了，没辙了！对！就是这样！”

　　为了庆祝“新生”，他决定出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吃点好的。

　　江城大学校园很大，绿树成荫，建筑也别有风味。盛邪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心情渐渐好转起来，他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本地菜馆，大快朵颐了一顿，还拍了张美食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新地图开启！[耶]”

　　很快就有点赞和评论，大多是南川的同学问他去哪玩了，盛邪含糊地回复“出来散散心”，心里有点小得意，仿佛自己成功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潜逃。

　　下午，他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打算去江城大学的图书馆看看，顺便办个借书证。

　　图书馆是一栋很有年代感的红砖建筑，爬满了绿植，显得古朴而宁静，盛邪迈步走上台阶，心情颇为惬意，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里面是安静阅读和学习的学生。

　　他走到服务台，正准备询问借书证办理事宜，目光随意地往旁边的阅览区一扫——

　　就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血液凝固，呼吸停滞，大脑彻底死机！

　　就在不远处，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安然地坐在那里！

　　挺拔的身姿，冷峻的侧脸，专注的神情……不是郁燃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江城！距离南川上千公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江城大学的图书馆里？！！

　　盛邪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吓得他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猛地转过身，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跑！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他刚踉跄着退后两步，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就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图书馆的安静，直接钉住了他的脚步：

　　“躲什么？”

　　盛邪的身体彻底僵住，血液仿佛都冻成了冰碴子，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朝他一步步走来的身影。

　　郁燃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那双黑沉的眸子却像鹰隼一样牢牢锁定着他，里面翻涌着某种让人心悸的、冰冷而玩味的光芒，他一步步走近，步伐从容不迫，却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盛邪的心尖上。

　　“还躲？”郁燃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微微垂眸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觉得，你能躲到哪里去？”

　　盛邪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郁燃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江城大学是你家开的？你能来，我不能来？”

　　“你少废话！”盛邪又惊又怒，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引得旁边几个学生不满地看了过来，他赶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郁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郁燃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他上前一步，逼近盛邪，图书馆安静的环境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盛邪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脊背抵在了冰凉的服务台上，无路可退。

　　郁燃低下头，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盛邪惨白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慢条斯理的意味：

　　“我来找我对象啊。”

　　“对象”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嘲讽。

　　盛邪的心脏猛地一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反驳：“你……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对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郁燃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盛邪，别耍赖，你发给我的语音，我还存着呢，需要我现在放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圆圆’是怎么叫‘哥哥’、怎么夸我‘好看’、怎么担心我‘不行’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盛邪最害怕的地方！

　　盛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褪得惨白！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捂郁燃的嘴：“你闭嘴！”

　　郁燃轻易地格开他的手，眼神冰冷而锐利：“还有你视频时候的样子，那些开了十级美颜的照片……需要我也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吗？我的……前、女、友？”

　　“前女友”三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盛邪的心理防线，他浑身发抖，感觉周围所有安静看书的学生仿佛都在竖着耳朵听，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郁燃真的干得出来！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你……”盛邪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声音里带上了绝望的哭腔，“郁燃！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耍你的是我！骗你的是我！你现在想怎么样？！打我一顿？还是也弄个‘少爷服务队’来江城恶心我？！你来啊！”

　　郁燃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快要崩溃的样子，眼底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掌控一切的玩味。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很淡，却让盛邪感到毛骨悚然。

　　“打你？恶心你？”郁燃微微摇头，语气仿佛在说“那太低级了”，“那些多没意思。”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盛邪的下巴，盛邪吓得猛地一缩。

　　郁燃的手顿在半空，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他，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

　　盛邪紧张地看着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郁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继续乖乖和我谈恋爱，当然，是现实中，把‘圆圆’对我做的那些，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加倍地对我做回来，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算完。”

　　盛邪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继续谈恋爱？！还是和郁燃？！现实中？！把他那些恶心吧啦的夹子音和土味情话对郁燃本尊说？！还要加倍？！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做梦！”盛邪想也不想地低吼出来，“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哦？”郁燃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抛出了第二个选择，“那看来，你选第二条路了。”

　　他拿出手机，慢悠悠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其展示给盛邪看。

　　屏幕上，竟然是郁燃的母亲孟里和盛邪的母亲扬卿正在一起喝下午茶的照片！两人笑得开心又融洽！

　　盛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

　　“第二条路，”郁燃的声音冰冷如刀，每一个字都砸在盛邪的心上，“我现在就告诉扬卿阿姨，她儿子在网上伪装成女生，骗我感情，对我进行长达两个月的精神欺诈和情感玩弄，最后还恶意抛弃，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和精神损失。”

　　他顿了顿，看着盛邪瞬间绝望的表情，缓缓补充了致命的一句：

　　“你说，非常‘开明’的扬卿阿姨，如果知道她儿子不仅喜欢男生，还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玩弄别人感情……她会怎么‘教育’你？嗯？”

　　盛邪彻底僵住了，如同被雷劈中！

　　他妈扬卿女士确实开明，能接受他喜欢男生，但绝对接受不了他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去骗人感情！尤其是骗的还是生意伙伴的儿子！这要是让她知道了……盛邪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断绝零花钱都是轻的！说不定真能把他腿打断然后押着他去给郁燃磕头认错！那他这辈子就别想抬头做人了！

　　郁燃这一招，太狠了！直接掐住了他的命脉！比任何□□上的报复都要狠毒一百倍！

　　“你……你威胁我？！”盛邪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郁燃。

　　郁燃收回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对，就是威胁你。”

　　他微微俯身，逼近盛邪，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而势在必得的光芒：

　　“选吧，继续谈恋爱，还是我现在就给阿姨打电话？”

　　盛邪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如同恶魔般可怕，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屈服？对着郁燃本人说那些恶心的话？做那些肉麻的事？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屈服？老妈知道后的下场……他根本承受不起！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死死瞪着郁燃，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所有的挣扎和愤怒都化为了无力的灰烬。

　　他猛地闭上眼，从牙缝里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郁燃……你狠……算你狠！”

　　郁燃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胜利的弧度。

　　“所以，”他慢悠悠地问，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愉悦，“你的选择是？”

　　盛邪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憋屈和怒火，却又无可奈何，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选、一！”

　　郁燃满意地笑了。

　　“很好。”他直起身，仿佛主人对宠物发号施令般，“那从现在开始，记住你的身份，我的，男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充满了嘲讽。

　　然后，在盛邪屈辱又愤怒的目光中，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盛邪的后脑勺，不容拒绝地，低头吻了上去！

　　“唔——！”盛邪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

　　他们的第一个吻，在充满了威胁、算计、屈辱和愤怒的背景下，在这个陌生的图书馆里，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冰冷，强势，不容拒绝，如同一个盖下的封印，宣告着猎手对猎物毋庸置疑的所有权。

　　盛邪的逃亡计划，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宣告彻底破产。

　　而他噩梦般的、“恋爱”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