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一场》两面间

8、如果重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水坑，雨还在下个不停，黑伞下的两人脚步一致。
　　应寻停在一个破旧的小铁门面前。
　　祁让问：“是这里吗？”
　　“嗯。”
　　应寻从兜里掏出钥匙，将其中一把塞给了祁让。
　　应寻走到一楼，打开了东户的那扇门，祁让跟在他的身后，楼道十分狭窄，一层只有两户，墙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角落遍布着蜘蛛网。
　　灯亮起来，祁让看清了屋内，很小的一间房，一进门便是一个方形的小客厅，似乎只有一个卧室，正对着沙发。
　　祁让问：“这是你租的？”
　　应寻点了点头，将书包放在沙发上。
　　“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吗？”祁让道。
　　应寻看着祁让不说话，祁让苦笑着说：“看来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
　　应寻依旧不说话，祁让想他不必再追问，这间房子就是最好的答案，也许应寻从来没有讨厌过自己。
　　祁让在屋内转着，边看边说：“只用一天你就租到了，这屋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挺全的。”
　　“有些是房东的，那房东没来住过，有些是我今天中午放进来的。”
　　祁让有些惊讶，应寻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么多的事情，难道这个房子应寻之前就已经看好了吗，租的时候想的是只有自己还是连带着他一起，直到他走进厕所，看见了两人份的牙具和毛巾。
　　不重要了，祁让想。
　　“去洗个澡。”应寻说。
　　祁让点了点头，他浑身都湿透了，如果感冒了恐怕要传染给应寻。
　　浴室很小，干湿不分离，只有一小片浴帘将洗手池隔绝开来，祁让在里面洗澡，他听见祁让进来的脚步声，接着是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应寻？”
　　“嗯。”
　　等洗完澡出来，祁让看见他放在洗手池上的衣服不见了，只剩下一套睡衣。
　　那睡衣看起来不像是新的，祁让拿起来将头埋进去闻见了很淡的皂香。
　　出了浴室，祁让看见应寻也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
　　于是祁让问：“这睡衣是...你回去过？”
　　“中午回去拿了些东西，你手上那套是我穿过的，你不想穿可以光着。”
　　祁让立刻说：“我穿，那你碰见那个人了吗？”
　　“没有。”
　　“那就好，以后...打算怎么办？”
　　“放过自己，重新开始。”应寻头也不抬。
　　“放过？”祁让不知道应寻的话是真是假，可他总觉应寻放不下。
　　但祁让想先这样过一段吧，不去思考那么多了。
　　他走进卧室，看见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小床，离得很近，床的对面是有一个简易的衣架放着一排衣服，应该就是应寻的了，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色彩。
　　祁让躺在靠墙的小床上，他将靠窗的那张小床留给了应寻，这样阳光就能照在应寻的床上。
　　祁让的头发遮住他的大半脸颊，他不想动。
　　应寻洗漱完将客厅的灯全部关闭后走了进来，对祁让说：“睡觉吗？”
　　“好。”祁让的脸陷在被子里，声音很闷。
　　应寻关掉了整个房间的最后一盏灯，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客厅里老旧钟表嘀嗒嘀嗒的响声变得清晰起来，太安静了，只剩下两个人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祁让侧过身面向应寻的方向，黑暗里他看不见应寻的轮廓，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应寻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条线将两人越扯越近，祁让想如果当初自己不去招惹应寻，应寻会不会好受些？
　　如果能重来，祁让想如果能重来，他会怎么选择。祁让觉得自己还是会靠近应寻，哪怕是这样的身份，至少自己可以陪着他，代替他的母亲陪着他，将来如果发生什么，自己可以护着他，就当是赎自己父亲的罪孽。
　　不够，那样深的罪孽是赎不清的，两个男人让两个家庭变成如此模样，让两个女人一死一伤，让他们的孩子一疯一狂，他们应该下地狱。
　　可是用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下地狱。

　　过了很久，祁让迷迷糊糊地睁眼，他摸了摸枕边的手机，还早，他看见另一张小床上应寻还在睡梦中，呼吸得很平稳，如果他跟应寻之间没有那些复杂的关系该多好，祁让又闭上了眼睛想再眯一会。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床已经空了，他缓了一会起身去客厅，看见应寻坐在客厅背书，于是说：“这么早就开始用功了。”
　　应寻轻轻应了一句。
　　祁让去厕所开始刷牙，满嘴泡沫地问：“一会儿一起走吧。”
　　“知道了。”

　　他们住的地方和应寻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步行大约十五分钟就能到学校。
　　两个人，路走着似乎是没那么孤独了。
　　祁让自言自语：“我们还有几个月就要美术统考了，我觉得这几天太放纵了，得抓紧把手感练回来，所以你晚上愿意来画室找我吗。”
　　“我为什么要去画室。”应寻问。
　　“我想了想，你下课后基本上都会在班里多留个十几分钟把题做完，那时候我也刚好把课上的素描画完，接着我想练一练色彩的单个物体塑造，但如果让你一个人在教室等着怪孤单的，所以你来找我，画室也可以看书，怎么样？”
　　“知道了。”

　　等到晚上，画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两个人，其中还有一对班上的小情侣在腻歪着不舍得分开，两个人低声地说笑。
　　应寻进去的时候几乎没人察觉，他一眼看到了祁让的位置，在画室他坐的也是后面的角落，祁让向他朝了朝手，随后拍了拍身边的小凳子，是他特意为应寻准备的。
　　应寻坐了上去，然后掏出书包里的卷子按在腿上坐了起来。
　　祁让道：“你居然都不点评一下我的画面。”
　　应寻抬眼看了一眼：“画得挺像的。”接着又低下了头。
　　“你都没看见我写生的人像照片就说像。”
　　“我说像个人。”
　　祁让低声笑了起来：“挺好，会开玩笑了。”
　　教室里的那对情侣就坐在祁让和应寻的正前方，只不过隔了些距离，这时祁让看见那个男生轻轻地亲了一下女生的脸。
　　祁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时应寻敲了一下祁让的画板：“认真点。”
　　祁让开始认真地画起画来，等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舒了一口气：“行了，我去上个厕所，你收拾收拾书包吧。”
　　“好。”
　　在祁让走后，应寻看见画板旁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短信，祁连宁发来的。
　　【和你妈一样学会跑了。】
　　紧接着又传来了一条。
　　【给老子赶紧滚回来。】
　　应寻默默地看着这两条信息和上方显示的手机号码，直到屏幕熄灭。
　　应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时祁让回来了，应寻起身，祁让道：“你再等一下，我把颜料喷点水盖好盖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