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太阳之前》乐七Lecci

2、毁灭

　　“请注意，各单位工作人员撤离至安全带。倒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重复，推进器程序确认，请各单位工作人员撤离至安全带。二十。十九……”
　　夕落猛回头看去，屏幕上的所有状态栏都显示待机，但那机械提示音仍在回荡着。警报器、警戒灯、喷雾器等各种器械全部启动了起来，大厅覆盖在了一片嘈杂之中。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谁打开这些的？”
　　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显然是其他大厅的各种巨型机和发射模拟机全都运作了起来。

　　“快去模拟大厅，把推进器系统关了！”知茶快步跑了出来，指着一旁几个不知所措的科员喊道，走到了门边，抬头看了看几个失控的加湿器：“夕落，这是——”
　　哐当一声，大厅中的几排日光灯悉数暗下，连同那些声响大作的警报器。紧闭的铁门在一阵电火花中滑开，显示屏在滋滋的电流声中闪动着。
　　“主任，我们关不了推进器！”
　　“什么？！”知茶一扭头，向着模拟大厅跑去，夕落也赶紧跟了上去。迎过来的一个科员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们在控制台设置关机，唯独推进器系统拒绝响应……”
　　知茶一把推开半开着的模拟大厅大门，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径直跑到控制台前，打开机箱，拉下手动拉杆，但仅仅传来了一阵报错声。
　　“控制终端上显示一切正常，但推进器还在过载运行！”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高温导致的，按下密码锁的开关，但只得到了一句冰冷的机械音：“托管模式，手动操作无效。”“啊？！”
　　抬眼看去，推进器试验隔间已经烧成了一个锅炉，器体肉眼可见的冒着烟雾，几块隔热板都被烤成了红热状态——推进器过载运行。水汽凝结在玻璃板上又再度沸腾，发出吱啦啦的声音。
　　“安全员！安全员！”
　　突然，在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中，锁定装置屏幕熄灭了。
　　知茶吃惊的看着走过来的夕落，连忙伸出手阻止他：“退后，别过来了！神秘质已经扩散，得赶紧把整个模拟中心的系统关掉！”站在夕落旁边的几个科员吓得连连后退，他旁边很快形成了一小圈空地。大屏幕上的数据不断滚动，夕落感到耳朵上的信息记录膜躁动和异响着，下意识的站远了点。
　　她在旁边按下密码，将几个插栓和开关拨下，再次拉下拉杆，那要将她逼疯的错误提示音仍然毫无感情的响着。
　　科员们的声音响作一团。首席工程师吼道：“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去A2楼，把总电闸拉掉！冷却水停了，里面马上会爆炸的！”
　　“早就有人去了，但连门都打不开，他们在叫工人过来……”
　　旁边的技术员绝望地在键盘上狠砸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表示无能为力。
　　“制冷装置损毁。”系统又传来冷静的报错声。
　　旁边隔间里的轰鸣声越响越大，推进器的一大束火焰如同数把明亮的光剑灼烤着烧红的隔热板和导流槽，腾起一阵黑烟，外壳已经隐约可见的发红，水汽使隔窗被糊成白茫茫的一片。
　　“警告，温度过高，自动控制未响应：请及时执行终止操作。警告，温度过高……”
　　“来不及了，”知茶四处望望，指着角落里的水桶说：“水，水！”她迅速从科员手中接过水桶，将盖子拧开。
　　“主任你干什么呢，火……”
　　还没等科员将她拦住，水就哗啦啦的被泼到控制台中，在一阵滋啦作响的火花迸溅中，所有仪表盘瞬间暗了下来，隔间里巨大的响声迟疑了一会，慢慢的停住了。
　　她看着控制台上跳着的火焰，慢慢靠着墙瘫坐下来，几个慌乱的科员七手八脚的将灭火器抬了过来。

　　“全完了，全完了！”有人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然后是稿纸漫天飞舞的声音。
　　隔间的玻璃被撤下，来来往往的工人们正在将被烧毁的隔热板和支架往外面运，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烧焦味。站在门边的技术人员则都处在麻木的沉默中，只有消防车笛声大作，仿佛洒在他们伤口上的一撮盐。
　　总工程师摘下他的帽子：“原型机过载运行，整个点火装置被烧掉。再加上……刚才，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的系统全部失控，所有数据都格式化了。包括备份的，我打电话问了，南部那边的几个模拟中心也是一样，信号很差，估计是卫星系统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好在事发时西北还有一台去年试验型号的原型机在仓库里，我们不算从零开始。我——”
　　“行了，”知茶抬起手示意他停下，仍然沉浸在刚才巨大的损失中，试射失败时夕落也没见过她的那种神情，“清点一下损失，上报给组织吧。一到五部的无关人员回家待命。通知一下，模拟中心会关掉网络接口，把技术组全部叫过来，看有没有恢复一点数据的希望。”
　　男人看着他，神情复杂。
　　“然后，……就考虑一下自己的后半生吧。”
　　“……”对面的呢喃、咒骂、刺耳的搬运声、捡拾东西的声音和绝望下毫无情感的对话飘过来，像废墟上浮动的薄烟，笼罩着沉郁的模拟大厅。知茶站起身来，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个键。「NENC-系统离线模式启用。断点资料备份中……无法上传，请重试。无法上传...」她最后看了看那闪动着一行行红色状态的屏幕，熄灭了总开关。
　　“天啊，那里怎么了？”科员中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朝着他的指向看去，便全部沉入了震惊的死寂中。
　　远处——依稀可见的城市，在碎裂的声响中，笼罩在一片黑色的浓雾中，就像一具缓缓被盖上黑布的遗体。几朵狰狞的灰云在上空放肆的绽开着，扬起的巨大尘幕将高楼隐没。火光从什么地方喷了出来，在空中拧成一条恐怖的长索。一只飞偏的导弹被近防炮击中，在天幕中捻起一簇火星。上百只鸟聚在一起，发疯一般乱冲乱撞，尸体如雨般落下。空气像是闻得到飘过来的腥味。
　　手机再也收不到信号。大门旁的一捆捆电线被脉冲粗暴的扯出一大阵电火花。
　　不只是他们——
　　一切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