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位邻居》桑间唤雨

8、20-24

　　20.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年轻人吵着争着要拿麦克风唱歌。
　　没一会儿就从重金属音乐唱到缠缠绵绵的情歌。
　　长辈们见他们一直占着麦克风，看不下去了。
　　手动抢来一个麦克风，曾经给你递过果冻的阿姨笑得开怀：“小零，来，你也来唱首歌。”
　　你一时间手足无措。
　　老天，你是个没有音乐细胞的机器人，从一开始，高维意识只给你设定过“怪力少女”的程序编码，你对音乐向来只远观而不亵玩焉。
　　但不过短短几秒，大脑迅速做出选择。
　　“会唱歌吗？”
　　“会一些。”
　　旁边那人回答。
　　你迅速把麦克风塞给肖悬筝。
　　没有半点犹豫。
　　甚至在肖悬筝回看你时，无辜地看了回去。
　　他似乎做了会儿心里斗争，这才开口唱起歌，是首你没有听过的歌曲。
　　“In my dreams
　　I feel your light
　　I feel love is born again
　　Fireflies
　　In the moonlight
　　Rising stars
　　Remember the day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Darling won't you break my heart
　　……”
　　很温柔的语调。
　　引得不少年轻人欢呼出声。
　　从此之后，肖悬筝很快从街坊领居口中“用口水制服怨鬼新邻居”变成了“英文歌唱得不错的帅小伙”。
　　21.
　　在小仓山广场举办的聚会告一段落。
　　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打算离开，却被一只狸花猫拦住了去路。
　　狸花猫跟在你身后，“喵喵”叫个不停。
　　你自然认得它，刚才你在给它喂了不少吃的——毕竟它有些粘人，你想着，也许让它多吃些，它就没有空来粘着你了。
　　你并不讨厌小猫，但对这样的触碰感受到一些不习惯。
　　很少有动物会和你近距离接触。
　　它也许想和你回家。
　　你能瞧得出这是只小流浪猫，瘦得皮贴着骨头，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可能在此之前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场呆过。
　　停下脚步，你问了问你身边的邻居，得知这确实是只流浪猫之后，才放下心来。
　　小心地抱起小猫，你思考着要给买些食物给它。
　　身后传来声音。
　　“我这……打包有一些小炸鱼。”
　　你回头。
　　青年将手上的白色塑料袋往上提了提。
　　里边是尚且温热的小炸鱼。
　　小猫也许是闻到食物的味道，在你怀里扭动着身子，探出爪子要去抓袋子。
　　你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和肖悬筝的视线对上后，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原来这是他喂过的小猫。
　　22.
　　小猫最后入住了肖悬筝的家。
　　你买了些羊奶粉和食物送了过去。
　　因为小猫，你和肖悬筝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时常会和你在社交软件上说起小猫的日常活动。
　　他给小猫取名牡丹。
　　起源于肖悬筝一盆还没开花的牡丹，在小猫入住当晚就遭了秧。
　　在他给你发的视频里，小猫趴在垫着厚毛毯的纸箱里睡得正鼾。
　　镜头又晃了一下，旁边是叶子遭受了些破坏的牡丹盆栽。
　　肖悬筝柔和的声音传来，丝毫不见生气的影子：“……它或许很喜欢我这盆牡丹，我想过两天再去花鸟市场逛逛买些花回来。”
　　你沉思几秒，打字问对方：“你喜欢花吗？我这有包凤仙花的种子，可以给你。”
　　文文的学校给小朋友们发了很多凤仙花种子，要求他们悉心种植，到时候再将开了花的盆栽带回学校展览，比比谁种的花更漂亮。
　　文文临行前分了包种子给你，被你搁在桌子上一直没动。
　　在送食物给肖悬筝时，你曾瞥到小院子里被人开辟出几块小菜地，种了不少鲜花花卉。
　　四月份，不少植株的花开得正艳。
　　老人在的时候，院子里几乎什么也没有种，只有房东留下的一棵梧桐树。
　　老人去世后，房东就做主把梧桐树砍了去。
　　如今肖悬筝倒是把小院子打理得很好。
　　生机勃勃，令人欢喜。
　　肖悬筝没有立马给你回消息。
　　好半晌才给你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捧着花束的女孩开心地鞠躬。
　　你会心一笑。
　　23.
　　谷雨之后便是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入伏……一直到次年中秋，你用笔将日历本上的日期一个个划掉，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你和宋恩桥周姨她们的关系越发亲密，也和肖悬筝在不知不觉间走近。
　　他是个业余作家，曾出版过几本书。
　　但大多时候他更喜欢种花和看书。
　　你和他一起逛过花市，一起坐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吃着甜品，一起听着阵阵雷雨躲在小房间看书……
　　不知不觉，他如水般侵入你的生活。
　　就连宋恩桥都会问起你来，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为此感到诧异。
　　盯着桌子上的水渍沉思了许久。
　　你一直以为机器人是不可能有伴侣的。
　　你们被生产制造出来，背负着自己的使命，百年如一日不知疲倦地做着基本没有一丝变化的事情。
　　你们没有伴侣，朋友也少得可怜。
　　你的同类也大多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拒绝你的靠近，说你是个整天爱说疯话的机器人。
　　但自你被抛弃后，独自一人生活在G区，你有了亲人和朋友，你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的心开始颤动。
　　你努力问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肖悬筝。
　　你暂时得不到答案。
　　但杂乱无章的心跳似乎就是最好的答案。
　　心不在焉地和宋恩桥他们在傍晚时分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周姨给你递了些柚子，再次问起肖悬筝。
　　你答得依旧心不在焉。
　　天边晚霞铺得层层叠叠，粉色蓝色和紫色相融。
　　你冒冒失失地和周姨他们道别，然后往家的方向赶。
　　可到了半路，天边忽然下起小雨来。
　　你一心执着想要一个答案，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找，迎着愈下愈大的雨一直往前走，在夜里扣响了肖悬筝的家门。
　　肖悬筝打开门，看着门外淋成落汤鸡的你，先是感到惊喜，才惊诧地问你：“怎么不找个躲雨的地方？”
　　漫天都是雨声。
　　你的心跳是雨声的唯一伴奏。
　　肖悬筝拉着你进了屋，给你煮了一壶红糖姜茶，顺便拿来干净的毛巾让你把头发擦干。
　　一切琐事做完，他才笑着问你来这是因为什么事。
　　你一直没说话。
　　绞着手指，好半晌才闷闷地说了句：“想见你。”
　　牡丹在茶几上悠然地躺着，全然不参加你和他的对话中去。
　　“见我？你不是去宋姨家吃饭去了吗？”
　　“我怕你一个人孤单，所以想来陪你。”
　　你答得耿直。
　　反而让肖悬筝抚摸牡丹的手一顿。
　　几乎没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话语一转，嘱咐你赶紧回家洗个澡，免得着凉，反而对你的“想见你”这句话避而不谈。
　　你清楚地感受到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断了，这或许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24.
　　中秋时因为下雨，夜晚没有月亮。
　　反而八月十六这天晚上，月亮正圆。
　　你沐浴着皎洁月光，坐在院子上的躺椅翻着书页。
　　手机“叮咚”一声，有人给你发了消息。
　　肖悬筝约你到他家里赏月。
　　你盯着消息栏，没有回复。
　　一会儿便有人过来敲门。
　　肖悬筝问你，能不能给个面子和他一起赏月呢。
　　青年眉眼带笑，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越发温文儒雅。
　　他从背后拿出一捧粉白色的鲜花。
　　你隐约记起，肖悬筝曾向你科普过，这种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等等……永恒的爱？
　　你的脸瞬间红得发烫。
　　……
　　你和肖悬筝在一起了。
　　后来他才和你说，你中秋说的那句“想见你”将他打得猝不及防。
　　他原本想着等到元旦那天再和你坦白自己的喜欢，却实在没料到你将类似表白的话语说得那么早。
　　他想起最先动心的时候，是你给他送了一碗温热的莲藕排骨汤和一捧荷花的时候。
　　那时候他生了场重病，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修养。
　　受不了舟车劳顿，却格外想念家乡的味道，偏偏在他最想念的时候，你却如心有灵犀般地给他送来了惦记的食物。
　　甚至送来排骨汤时，脸上还沾着一点没有擦干净泥渍。
　　——那时候你跟着周姨她们下到莲塘里挖莲藕，想到肖悬筝喜欢荷花，你还顺手折了不少莲花和莲蓬。
　　不过他口是心非地告诉你。
　　他动心，不过是因为一点泥巴。
　　一点也许沾着荷花清香的泥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