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海都》朵谷

2、从清晨说起

　　清晨，薄雾如纱，丝丝缕缕，轻轻盈盈环绕在半山腰，犹如出水玉人腰间的白玉带，妩媚多姿，惹人怜爱。
　　山中的空气很湿润，叶尖儿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欲滴而不落，努力挂在叶尖上等待阳光的轻抚，以实现它们散发出水晶般耀眼光泽的梦。可这样的季节，在这个地方要得到阳光的照射是件奢侈的事情，这些可怜的露珠儿往往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有时甚至一整天也见不到阳光。
　　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生活着一群人，他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家园，有自己的都城，人们唤它为‘琼都’。很久以前，这些人为了避难而来到了这里，三百多年来，这里的人们一直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没有人想过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堪称人间天堂。
　　在这里，人们生活井然有序，长幼尊卑，君臣礼仪，无不按照先辈留下来的规章制度被严格遵守着，丝毫没有越轨。在这里生活的人是幸福的，封闭使这里没有战争，大自然的恩赐使这里的子民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而世代都主的治理有方更使得这里安定有序，从没有发生过内部混乱。
　　如果没有变故，生活或许真的可以如人们期望的那样，永远安宁，永远幸福，与世无争的安安静静在这里繁衍子孙，世世代代，永不更改、、、、、、
　　可天不从人愿，自从八年前，现任都主海帆继位以来，人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水深火热。海帆是三百年以来琼都子民遇到的第一个暴君，他穷奢极欲，横征暴敛，不到八年时间便把琼都子民从人间天堂推向了人间地狱，现在人们为了相同的理由——避难——而想方设法的逃离这里。
　　为了逃离这个海帆亲手打造出来的地狱，不知有多少人流血牺牲。
　　都主海帆实施血腥政策，凡逃离者，一旦被抓获，一律处斩。王宫西门的监斩台已不知染过多少人的血，但是逃离的人却越来越多，甚至逃出去的人又回来带领其他人逃走。整个琼都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和谐安宁，有的只是人人自危的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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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每天早晨，西门的监斩台都会有人被处死，今天也没有例外，如果真要说有些不同的话，那就是都主宠臣云风府邸的大厅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样的情景在两年前经常有，可当人们发现在这里跪多久都没用时，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这半年，这里已经没有人来了，但今天，这里跪了一个老人。
　　这个固执的老人固执的跪在大厅前，任由家丁怎么劝他都坚定的跪在那里，说云大人不见他他绝不起来。家丁很为难，如果是一般人，这般死缠烂打，大可几个人把他拖出去便是，可这个老人没人敢动他，他虽在云府多年为奴，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云府奴才，因为云风对他尊敬有加，待他如亲人。
　　管家钟来想尽办法还是劝不走老人，苦恼的在大厅来回踱步，无奈之下只能转身进书房再次去禀报云风：“大人，杨叔已经在大厅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
　　云风犹豫了一下，杨叔刚跪下的时候管家就通知过他了，但他不能为任何人破例，也没那个能力，所以任由这个老人跪在大厅不去理他，只希望他跪一段时间后能明白自己绝不可能帮忙，知难而退，那也可免了亲口拒绝他的为难，可没想到这个老人竟这般固执。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吗？”
　　“是，奴才怎么劝都劝不起来，他说见不到大人就跪死在大厅。”
　　云风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就见他吧。”
　　“是。”钟来忙退身给云风让路。
　　来到大厅看到跪在地上的老人，云风的脚步略微顿了顿，上前扶老人起来：“杨伯伯，你一大把年纪了，这样的跪拜云风受不起。”
　　“大人，求您念在老奴一辈子为云家效力的份上，帮帮老奴吧，老奴只有这一个亲人，复生是杨家唯一的子祠，杨家不能绝后啊！”老人放下了最后一丝尊严。
　　“杨伯伯。”云风扶不起老人，只能半蹲半跪道：“我知道复生是你唯一的侄子，也是杨家唯一的后人，可云风真的无能为力。若复生不动出逃的念头，云风还有能力保杨家安然无恙，可现在、、、、、、”云风觉得对这个老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残忍，可他别无选择：“杨伯伯，云风真的帮不了你。”
　　“大人，老奴求求您，帮帮复生，凭您在都主身边的地位，只是放一个人而已，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帮帮老奴吧，求求您了，老奴求求您了。”老人的头把大厅的石板磕得砰砰直响。
　　看老人这般苦苦哀求，云风眼中有些不忍，但张口却还是那句话：“杨伯伯，云风真的无能为力，对不起。”
　　见云风对这个老人都丝毫不松口，身旁的家丁不免看得心寒。
　　“云大人，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老奴求您了，老奴求您了，老奴求您了！”老人的头不断磕在地板上，‘砰、砰、砰’的响声让人听了心惊。
　　‘砰’，云风手一扬一落之间，老人应声倒下，扶住晕倒的老人，对身旁的家丁道：“扶杨伯伯下去休息，暂时不要让他醒来。”
　　“是。”两个家丁忙上前把晕倒的老人背走。
　　“哎！”看着老人被带走，云风轻轻叹了口气，轻到离他最近的钟管家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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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家丁把老人扶到后院的屋子躺下，按照云风的意思给老人服了一些药，让他能多睡些时候。出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云风是铁石心肠，一个忍不住打抱不平：“云大人也真做得出来，以云家姐弟在都主身边的地位，不就是放个人而已，有那么难吗，而且这人又不是随便一个人，他可是杨复生啊！”
　　“当年云家遇难，云家姐妹无处栖身，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要不是杨叔冒着被所有人指责嘲笑和被老都主发现治罪的危险收留了云家姐弟，他家姐弟两人连活下来都成问题，更别说今天的荣华富贵了。”另一个也赞同同伴的观点。
　　“现在姐姐嫁都主为妃，弟弟成了都主身边的第一红人，杨家遇难，竟然连这样的忙都不愿帮！”
　　“听说杨复生和他们姐弟两人的关系也不错，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也不该不管不问吧？”
　　“依我看啊，我们的云大人就是冷血，什么僧面佛面，就算天王老子出面也没得商量。”
　　“哎，世态炎凉，杨伯伯一个老人在大厅磕得头都破了，云大人、、、、、、”
　　“咳、”管家钟来在两人背后咳嗽了一声。
　　两人一回头看到钟来脸都吓白了，哆嗦着看着钟管家。
　　钟管家冷冷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聊得好自在啊？”
　　“钟管家恕罪。”两个家丁吓得跪下。
　　“恕罪？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云府说云大人的坏话，还想不想活了？”
　　“钟管家您行行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千万不要让云大人知道这事啊！”一个家丁祈求道。
　　“要是让云大人知道我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另一个也吓得不轻。
　　“我们还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我们出事，我家中的老母和儿子可怎么办啊？”那家丁一想到家中的老母和刚出生的儿子就忍不住掉泪。
　　“知道后果你们还这么大胆？”钟管家厉声道。
　　“钟管家，我们知错了，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家丁揪着钟管家的裤腿，吓得直哭。
　　“去去去。”钟管家见两人这般表现，满眼鄙夷：“大男人哭成这样像话吗？”
　　“那钟管家的意思是肯放了我们吗？”两个家丁满怀希望的望着钟管家。
　　钟管家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两人，道：“云府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奴才，你们两个现在去领工钱走人吧。”
　　两个家丁一听赶紧千恩万谢：“谢钟管家，谢钟管家。”
　　“领完工钱马上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碍眼！”
　　“是是是。”两个家丁连滚带爬的去领工钱，生怕钟管家临时改主意。
　　钟管家看着两人萎缩懦弱的背影，心中的鄙夷之感更深了，忍不住脱口骂了句：“两个没出息的王八羔子！”
　　骂完转身，却发现云风正站在不远处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个跑远的家丁，心想：‘糟了，那两人的话云大人肯定听到了。’慌张的上前道：“大人，他两人刚来没多久，不懂规矩，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您、、、、、、”
　　“教人规矩不是你的责任吗？”云风淡淡问。
　　“奴才、奴才、、、”钟管家此刻才后悔真不该为那两个没用的家伙求情。
　　“选人不当，是你的失职。”
　　“是，奴才知错。”钟管家只能自认倒霉，战战兢兢的等候发落。
　　“下个月的工钱你不用领了。”
　　听到这话，钟管家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原以为会有更严厉的惩罚，没想到今天的云大人竟然法外开恩，忙道：“谢大人。”
　　“给我准备马车进王宫。”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