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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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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他那再熟悉不过的房门,那门上甚至还有他和方泽庭记录身高的划痕——只不过停留在了距离门槛没有多远的地方。
他不住地喘息着,仿佛这样才能够疏解他死里逃生的后怕。
拉他进来的人仿佛完成了任务一般发出了离开的声响,只不过,那声响并不是脚步声。
方泽然猛然惊觉,回头四望,借助昏暗的光线勉强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是和自己玩躲猫猫的方泽庭。方泽庭似乎有些疲惫吃力地转着自己的轮椅,移动到了床的另一边。
方泽然有些放松了下来,从自己湿得有些透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摸索着充电线的位置。摸索了一阵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不是,他这是吓傻了吗?正想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床那头的方泽庭却冷不丁地发了声。
“等下你从这窗户下去,这里是二楼,你绑个绳子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方泽然动作一滞,啥意思,这是要上演荒野求生吗?
“我手机没电了,等下开机了,报个警试试。”
“没用的。”方泽庭打断了他,“我试过了,没谁会相信有人家里平白多了那么一个怪物……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很庆幸,自己一直都相信你曾说过的话。”
说着,声音竟微弱了下来。
方泽然猛地抹了一把糊在自己脸上的雨水,空气中凝结着的某种气息终于被他后知后觉地察觉,他带着些警觉,颤抖地问道:
“哥,你为什么不开灯?”
不等对方作答,方泽然飞快地绕到了床的另一边。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路灯惨白的光却是直直地投射了进来,将面前的这一幕印进了他的眼中。
方泽庭的衣服下摆早已被濡湿,一只手摁着伤口,另一只则被染得猩红,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轮椅的滚轮上,一路都是斑驳的血迹。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自己微弱的声音说道:
“真的是……来年,就别再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去爸妈坟上了。”
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嗐,你现在说这干啥。”方泽然一歪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
窗外的雨声吵得人心烦,方泽然感觉自己都快听不见他哥的呼吸声了。
他所说的这句话没人回应。
他整个人如同脱力了一般,跪坐在了方泽庭的轮椅前边。无可遏制地倒吸了一口气,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在抽噎还是在作呕。但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其他的声响,门缝下涌出了一滩黑水,那个明确地知道这个房间存在活着的生物的怪物正在试图渗透进来。
方泽然茫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漫无目的地想着,敢情刚才方泽庭就是这么血流成河地将自己拉了进来。怎么说呢?只能说果然是长兄如父,父爱如山,山崩地裂吗?
方泽然用手扣住了自己的头盖骨,牙关紧咬,像是不想让什么支撑着自己的东西溜走。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灼痛,他那自今天早上出门起就带着的木钥不知何时已烫得如同烙铁一般。
这是啥?新型暖宝宝吗?
门外的怪物已差不多完全渗透,正在飞快地塑着型。
方泽然将那木钥狠狠地攥在手心,灼烧的痛感一阵又一阵地沿着手臂传来。然而,他似乎无法再对此做出何种反应了,他木然地想着,如果这个温度足以燃烧的话。
哪怕烧干他的血液,他也愿意。
只要能将这一切燃烧殆尽。
怪物重新张开了自己的大口。
方泽然傻傻地笑着,他在笑自己死到临头还不忘中二一把。
然而一声宛如爆炸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方泽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缓缓地转过了头。
怪物的身体因为一股未知的力量而四分五裂,漆黑粘稠的液体如同被人撕裂的垃圾袋一般散落在屋内。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轻盈地跃上了窗台,如果仔细分辨,便会发现这道身影来自一个少年。少年的黑发略长,刘海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只手肘缠着绷带,手上拿着一把形状如刀的器具,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青铜的光泽。
少年淡然的神情在望见屋内情形后染上了一层疑虑,像是若有所感一般,他转头望了望窗外。
只是蔓延无尽的黑夜。
有东西逃掉了。
与此同时,在同一县城的一家家具公司内,某间办公室中。
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男人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帽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半张脸。在当今社会,这种装扮的,如果不是当红的偶像明星,那就是被警方紧盯的在逃通缉犯了。
男人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坐垫:
“虽说这分部的环境实在简陋,不过这沙发的质量倒是不错,至少比你那的要好多了。我每次去你那破办公室都跟坐老虎凳似的。”
办公桌前,一个带着方框眼镜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沓文件。
“安阳,怎么样,这个地名,耳熟吗?” 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陆纲移了移自己那副看起来总像是在反光的眼镜。
“安阳” ,正是他们所在的小县城的名字。
整个身体像是陷在沙发里的男人像是一瞬间被人按了暂停键,沉默了片刻,随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遇见的那个叫做方泽然的少年,他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身上有任何的能量波动。
陆纲显然没有因他的态度而受到影响,反而慢条斯理地从沉香木制的办公桌下拿出了一份看似十分普通的档案袋。细致的人会发现这档案袋开口处经过了十分精细的加密处理。然而开袋的人显然更加精细,几乎毫无变动地便将两张纸从中抽了出来,档案袋重新扣上时甚至连细线垂下的长度都相差无几。
“五年前,安阳县淮安路10月6日18时35分,一辆搭乘着三人的小轿车突然改变方向并加速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位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一男一女当场死亡,而坐在后排的少年经救治后再无行动能力。后经警察调查以及行车记录仪的显示,当时乘坐小轿车的本是一家四口,但事故发生的前一个路口这户人家的小儿子不知为何与父亲产生了争执。父亲一怒之下便将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独自赶下了车。母亲与大儿子试图劝解,谁知父亲当时情绪异常暴躁,不顾劝阻,甚至直接发动了汽车。随后便发生了前面提到的事故。”
“而小儿子之所以会与父亲产生争执,是因为,他坚持强调自己看见父亲头上趴着一种黑色的怪物。”
身陷沙发的男人闻言挺直了脊背,双手抱胸,抿紧的双唇少见地展现了他的关注。
“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就是方泽然。而当时,上头派往这个小县城完成事件的专员只有一个。想必这个人你比我更为熟悉。”
“因为那个人,就是当时倍受重视的,你的弟弟,景行川。”
景行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陆纲手里的两张纸,而后者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的这一行为,及时松开了手。
陆纲站了起来,望了望窗外:
“我明白这于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五年前那件事对你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被人重新提及,想必你并不情愿。”
“你多想了,这五年来,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将有关那件事的一切挖个底朝天。”
陆纲闻言一顿,看了看拿着文件的男人,却发现他的姿态很是平静。自五年前对方不得不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起,他便越发难以窥知景行山细微的情绪变化了。陆纲刚想收回视线,便无意瞥见紧握文件的双手,那力度像是要讲将这两张纸摁进手里。
“我说,你别把纸扣烂了,这文件我偷偷顺出来的,到时还得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这是内部特制的纸,弄坏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预料。以至于最后草草收场。而当时我权限过低,无法了解与之相关的一星半点。尽管后来有机会进行调查,却发现当时知情的人员早已不知去向。所能查到得资料也被人为修改过,那些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这算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他们已经被压这着打了太久了。
“那些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又何止是这些。”景行山冷哼道。
“这些年,我们看似一直在往所谓的核心逼近,实则在原地打转。我们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方向了。想必那些人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或许能够成为我们的方向。”
“可我们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本就是上方的指令。”
陆纲闻言沉默,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行山,也许,我们可以……”陆纲要说的话一下顿住,因为他看见景行山正拿着扣出两个洞的纸左看右看。
对方不仅毫不慌张反而还大言不惭:“啊,两张纸而已,还是很好搞定的,对吧。”
陆纲:“……”
这个死人!
陆纲一道白眼没能翻上去,电话铃声却是响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景行山赶忙多看了几眼手中的纸。他换了换几个角度,一行字猝不及防地进入了他的视野:
“曾被警方怀疑为犯罪嫌疑人。”
什么情况?方泽然那个时候有上初中吗?
景行山正想发问却见陆纲那边“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对他说道:
“行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