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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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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马,脚力就稍微慢了些,但是为了照顾任如意的伤势,云止西只能让她坐于马上少些颠簸,自己则作老马识途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引路。
与此同时,坐在约定的酒馆里面等着接人的一行人正喝着茶。宁远舟站在风口上,不停地眺望着远方,希望看到熟悉的一人一马的身影。
元禄一个劲儿地拿手里的一口酥往嘴里塞,还不忘给旁边的人分享自己的零嘴。但是钱昭却没有要吃的欲望:“他该不会真的浪子回头了吧?”
原来是在想这个,元禄回忆起自己为数不多地见到云三哥和如意姐呆在一处的场面,云三哥的眼神很明显的,与他记忆中看任何女人的眼神都不一样,那是一种要溺进去的深情和无尽的包容:“我想是这样。就是小时候,我也没见过云三哥对教坊里那个姑娘有这般深情呢。”
他说得这样干脆,但是钱昭可不信。毕竟现在他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阿修罗道的例子——于十三,这家伙比云止西十五六岁那会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歹云止西有个侯府世子的身份碍着收敛些,于十三这家伙,恨不得和天下美女都有一段过往,而且是飞花丛中飘然而过的那种过往。
所以在他心里,浪子回头一说他持着怀疑态度。
“他们回来了。”宁远舟一声提醒将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只见那黑鬃马匹前往,是戴着帷帽,却任劳任怨地牵马执蹬的云止西,脚下还无时无刻地避开了那些凸起的难走的地,而立于马上的美人,直接让于十三这个览阅世间芳华的浪子迈出去的步子都在空中滞了一下。
若不是任如意身上明显带着外伤,钱昭差一点就要信了云止西这家伙彻底收心的话了。
将任如意从马上扶下来,云止西摘下帷帽,眼角都饱含着期待,带着自己最爱的人去见自己同袍兄弟,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他感到兴奋了:“介绍一下,这是任如意。如意,老宁和元禄之前你都认识了,这位是钱昭,我和老宁的结拜大哥,这位是……”
在他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于十三已经故作姿态地摆好了姿势,这公孔雀背后的羽毛恨不得比天还高。
“这位我不熟。”云止西识相地果断闭嘴,名为情敌的物种在面前晃悠,任何男人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的。
宁远舟咳嗽了一声,及时掐断了云止西和于十三只见因为任如意而引起的一些不对付的苗头:“这位是于十三。诸位,这是任如意,以后她跟我们一起去安国,路上负责教公主。”
任如意从一开始眼神就看向了这位六道堂堂主,有些事还是要在这里摆明了才是:“既然你请了我来,那么之前我与云郎所说过的事,你算是默认了?”
“???”宁远舟太阳穴一紧,有些迷惑的眼神望向云止西。云止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咳嗽了一声,随后稍稍垂首在任如意耳畔说道:“事发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但是如意你信我,老宁心软,既然他请你来,你和他交换,这笔买卖你俩都不亏。”
在场几人都是好手,即便是云止西压着声音说话,他们还是听见了。宁远舟这个时候急着要人,既然任如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有云止西在这里,他有把握能够与任如意来一次完美的合作:“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事等回到了驿馆之后再说明。”
云止西赶忙道:“慢着,老钱,麻烦你先给如意开一幅内服的药,她刚才与朱衣卫起了些冲突,受了伤,给她看看。”
钱昭给如意把脉,仍是一副死人脸,却因为云止西的话没有多说什么,拿起酒壶浇上如意腕上的伤口,于十三倒吸一口冷气,如意却面无表情。钱昭出怀中取出精巧的的格盒,盒中有数十格,钱昭手如飞蝶般取出各格中的各格药粉弹入酒杯中。
“喝。”言简意赅。
任如意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饮了药,云止西把马还给了宁远舟,自己与任如意一道坐在马车上,元禄傻笑着脸拉着缰绳往前头赶路。
其实对这个团队,任如意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宁远舟都只是一知半解,云郎这个半途归队的人,反倒是能够让他们如此放下戒备。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云止西将自己手中的两包点心,一人一包分给了任如意和元禄,看他们吃得好,自己肚子里就仿佛是饱了一般。
其实任如意不止是想问他,更是想直接问元禄:“为什么他们两个一点也没有怀疑我的来历?甚至也没有怀疑过云郎?”
元禄一笑:“因为云三哥是我们自己人啊,纵使是因为之前的事分开了这么久,只要他再回来,只要是宁头儿认为他没有变过,那我们就信。如意姐,你也是头儿先想起推荐过来的啊,还让钱大哥给你看病,那就是把你当自己人。”
“你们就那么相信宁远舟?”
对于这件事,云止西和元禄异口同声道:“他叫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我能理解,但是你……”如意难得露出些困惑的神色,她这最后一句话尤其指向云止西,“你不是已经和他们分开十多年了吗?”
这种感觉其实云止西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些年他不在梧国的时候,也曾利用了假身份坐上过不良人的首领之位,在人心鬼蜮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只是为了等着一日来自永忠侯府的昭雪。
遇到如意是人生中的插曲,但也是促使他回到梧都的重要因素,也是在这里他再次遇上了宁远舟。
六道堂地狱道道主宁远舟以潜伏安国之功为代价换取同袍东西尸骨入土为安的事天下皆知。或许就凭这一点,他就有理由相信,老宁还是当年的老宁,岁岁年年风华不在,年年岁岁人心依旧。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吧。”他只能这样总结对宁远舟道不明的感觉,“我,老钱,老宁都是出身名门,但是只有老宁的命最苦。三岁就没了爹,从小□□娘拉扯长大,后来好不容易得了老堂主的青睐,没进三善道,反倒去了地狱道磨练。”
“咱们仨里面,我父母双全却最不成器,不仅翘了殿试,还想着逃婚,唯独这一手武功还拿得出手,因此当年考核进了阿修罗道。老宁啊,那是文武双全,三甲进士绰绰有余。”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一旦谈论到宁远舟这个人,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思绪从单纯的掮客和表达爱意之中解脱出来,侃侃而谈。任如意能够感觉得到云止西的变化,他眼里流出的快乐是与自己一块儿时从未有过的。
她随口一说:“他能做进士,你能翘殿试,证明你也也不差。”
这话宛若按下了机甲开关,方才还口若悬河的云止西顿在了原地,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仿佛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在这日头的照射下,这迷雾渐渐散开,就像是他的心一样:“如意,谢谢你……”
“谢我什么?”
云止西侧过脸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
任如意看着夕阳下被云止西的雌雄莫辨的面庞,又看看手中一口酥,沉默了下来,似是心中有所想:“你把我的身份告诉宁远舟吧。”
听到这话,云止西皱眉:“六道堂和朱衣卫过节不少,即便是老宁能够容得下你,在知道你是任辛之后,怕是会惹来不便。”
任如意不知为何,突觉得手中的一口酥分外香甜,唇边浮出一抹笑意:“所以才让你告诉宁远舟,最多再只能让元禄知道。”
“行,我听你的。今晚就和老宁说。”
月上梢头,一行人才到达了驿馆正堂。
云止西立在任如意身旁,见证了明女史被他家如意扔出去的狼狈一幕。这般英勇的任如意得到了杨盈的青睐,方才还躲在宁远舟身侧的她突然道:“我、不、孤,要她做孤的教习!这是孤的命令!”
任如意的事一切都已经定下来。等她去帮杨盈准备安国的情报时,宁远舟将云止西叫了出来,两人关上了门窗,在房里坐下来,面前的茶诉说着许久不见的情意:“你先前和她说的交易是什么?”
云止西道:“是她先前有事让我来寻你,之前因为使团的事要紧,我就想着等什么时候抽出空来了再和你说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问我。也没什么,她来次教导杨盈的交易就是,请你和你背后的六道堂尽全力帮忙查清害死昭节皇后的真凶。”
安国昭节皇后?宁远舟对这个在外人看来已经盖棺定论的案件十分意外:“杀死安国昭节皇后的不是朱衣卫的任辛吗?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任辛也因为刺杀昭节皇后被安帝处死了。”
“要是真的是任辛所为,那任辛自己为何还要求六道堂办事?”想起她之前无意间对自己说过的真相,云止西便是一阵心疼。
现在恍若就是一道雷劈在了宁远舟的天灵盖上:“什么?你说任如意就是任辛?!”
“是,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而且她当年去邀月楼其实是为了救昭节皇后,但是皇后却不愿意同她出来,以至于最后被人谋害葬身火海,”云止西望着房里通明的烛火,眼里越发戾气深重,“朱衣卫虽然不如六道堂近人情,但在她手下做事的人不少。因此她才得以脱身。”
“在这之后她就在梧国盛州一家死了女儿的大娘家里养伤,而我也因为早先受了伤藏在这个地方,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后来她被朱衣卫拉去做白雀,我也就跟着她去了。”
“老宁,我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与你说道说道,她帮你教授杨盈,也就是为了帮天道兄弟们洗清冤屈一个大忙。你若是不愿,那我自己再想办法,办法总比事儿多嘛。”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药囊,放在了宁远舟跟前,“这是朱衣卫特有的万毒解,我从越先生身上搜刮来的。章崧给你下的一旬牵机在它面前就是个小娃娃,只是吃了它七日内内力尽失。这就当是兄弟久别重逢的礼物吧,我只送给你,而且只能你用。至于你自己什么时候用,那要看你自己了。”
这小小的药囊在宁远舟的眼里仿佛是千金之物。慢慢地,他将这万毒解拿出来放进了怀里:“多谢了,阿云。你既然这么信任我,这个交易,我就应下了。除了我俩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任如意就是任辛。”
“再多说一句,元禄也可以知道。但是有个底线,不许和我抢女人,尤其是那个公孔雀于十三,不然兄弟翻脸没得做。”
宁远舟笑了笑:“你啊,如今竟成了个情种,半点都没有当年的风流样了。”
“老宁……漂泊半生的人,总是期待有个家的。”
杯盏交错,一饮而尽,一切尽在茶中,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