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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偷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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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江晚听过一首歌,里面的歌词有一句让她印象十分深刻——“时间像长了脚的妖怪,跑的飞快。”
初三最后那段时间,她突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相较于别的同学一提起初三最后冲刺的暗无天日,她更多的是一种平静且努力的坚持,她咬着牙关突破每一科的小目标,也庆幸自己从小学就养成了努力学习的好习惯。
因此,在拼搏全市前五十的名次时,虽然也痛苦,但是没有其他人那么崩溃。
也或许是每次自己焦虑的想哭的时候,总会看看玻璃板下少年紧抿的唇和那副《醉翁亭记》的缘故。
这个名字和他带给自己的一切,好像星星之火一样,在属于江晚的世界里一直燃烧不灭,带来漫天的星光。
时间就这么一页页撕过,一眨眼就穿过了当年的高考。
麦城的中考一般设在高考之后的那个星期二,与全民皆兵的高考不同,中考相对来说要平静得多。
麦城市只在几个有名的高中设置了考点,自然也包括天勤中学。
也是江晚中考的地方。
前一天晚上,她拒绝了爷爷奶奶的陪考——毕竟二人年纪大了,在太阳底下一站四五个小时着实有点吃不消。
父亲还是出差未归,但是也总算是没忘记中考的时间,打来了电话慰问。
虽然寥寥数句就挂断了,江晚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沉默地放在一边,继续收拾明天要用到的东西——打了这个电话,对江其来说,已经够好了。
考试前一天,江晚和孙舟舟搭公交去天勤看考场。她俩到的时候,天勤还没有放学。保安大叔表示,需要学生放学才能布置好考场,学生才能进去看。
二人只能在校门口等着。
江晚看见校门口有个文具和书店一体的店铺,便拉着孙舟舟要进去逛一逛。
书店被一分为二,一边是文具,一边是书籍,里面有两三学生在挑选文具,不知道是逃课还是提前放学。
而与二中门口全是考试资料的书店不同,天勤的这个书店里面虽然很多考试辅导书,但是还是有一部分是杂志和小说,孙舟舟眼尖,立刻扑到杂志区翻看自己常看的杂志有没有到货,而江晚在文具区漫无目的地逛着。
“阿言,走了。”
一个不小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是冲着江晚这个方向,把她吓了一跳。
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自己面前货架的另一面突然升起了一个人。
文具店的货架并不低,江晚堪堪能露出两个眼睛,她就这么傻呆呆的瞪着眼睛看着陈鹤言的脸缓缓升起,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晚几乎瞬间脸就涨红了。
而陈鹤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笔插进了笔架上,转头循着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走过去了。
江晚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拍了拍那个喊他的人,二人交谈了几句,陈鹤言摇了摇头,对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买了单,两人就这么毫不留恋的出了门。
江晚依旧愣在原地。
而后半晌,她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货架对面。
货架对面一整排的中性笔,但是老板却把中性笔试色的小本子放在了下一排,还固定在货架上。看陈鹤言那样子,应该刚刚是在弯腰在试笔。
江晚伸出了手,把他刚才握过的笔抓在手里,想了一下,又把本子才被划了几道线的那一页撕了下来,小心的放进包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干了。
“你干嘛呢?”身后突然响起孙舟舟的声音,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那……就……这。”
江晚被她的突然出现弄得措手不及,差点一口口水呛到自己。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举了举自己抓在手里的笔,示意自己在选择文具。
“你脸怎么了?”
“啊?”江晚有点懵。
“喏。”孙舟舟拿出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江晚那爆红的虾子头赫然出现在里面。
“我……就……外面,热。”江晚欲盖弥彰地用手扇了扇风,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的要烧起来了。
“我看他们好像放学了,咱们走吧?”孙舟舟虽然有点疑惑,但是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加之她向来神经大条,也把这件事就这么轻巧揭过。
江晚跟在她身后昏头昏脑地向外走。
“笔,笔!”还是孙舟舟反应过来,赶忙提醒她。
江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付钱,赶紧折返,又跑向收银台。
等二人结了账出来,天勤的门口已经人流不息了。江晚还想陈鹤言消失的地方张望了一番,果不其然没发现二人的身影,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第二天放假的原因,天勤今天格外开恩取消了晚自习,来来往往的同学们都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或骑车或步行涌出校门口。
江晚和孙舟舟有些羡慕地看着意气风发的他们。
“真希望能考进天勤啊……”孙舟舟喃喃道。
江晚抿了抿嘴,虽未说话,但也在心里附和。
天勤十分贴心地在一进校门不远处放了个指示牌,详细标注了各个考场的位置,二人并不是在同一考场,就在门口分别,约定各自看完考场还在这里集合。
江晚的考场在三楼,她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找到了自己考场的位置。
那间教室看起来并没有布置好,还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在拖地,但是桌椅已经摆放完毕了。
江晚在门口探头探脑,吸引了还在打扫的高中生们的注意。
“小妹妹,是来看考场吗?”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直起了身子,看到了门口的她,开口。
“嗯。”江晚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有些怯怯地,抓紧了自己胸前的书包带,点点头。
“我们还没布置完,考号得一会老师来贴,但是考场都确定了。”那个女生笑眯眯的,江晚也放松了一些。
“哦对了,厕所在每一层楼的尽头都有。”她又补充道。
江晚依旧点点头,心里涌上了感激,细声细气地向她道谢。
“不要紧张,放轻松,相信你一定能取得好成绩的。”女生继续说道。
江晚有点感动于陌生人的善意,连忙也向面前的女生露出笑容,“谢谢学姐!”
和她道过别,本来想原路返回的江晚没走两步,鬼使神差的又转身回来,犹豫地向那个女生开口。
“学姐,你知道高一一班在哪吗?”
女生虽然有点纳闷,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她指了路。
江晚顺着学姐指的路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张望着教室前面的铭牌,终于停在了高一一班面前。
此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江晚这才放下心来。
对她来说,与人打交道实在是她的薄弱环节,遇见刚才那样善意的学姐还好,但凡人家有一点冷淡,自己可能直接尬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教室已经关门,里面的灯光都熄灭了。但是配合着傍晚的天光,江晚还是轻而易举地看清了室内的布置。
再平常不过了。
后面的黑板报上却有些特别,并不是用粉笔画的,像是用颜料或者其他什么涂抹上去的。
中间大版幅画了一个工笔画的牡丹花,看起来艳丽而又栩栩如生。
但是最吸引江晚的,还是画周围的那些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些她看过许多年,已经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的字。
依旧是《醉翁亭记》,依旧是,陈鹤言。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每个字的样子,发现虽然和许多年前还是小学生的陈鹤言写的那幅大体一样,但是细看又有许多不同——字体更加飘逸洒脱,也更加成熟。
她又想起了刚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张脸,一如他的字一样,成熟,又俊秀。
江晚恋恋不舍地看了许多眼,才把目光重新移回教室里。孙舟舟说得没错,天勤果然是在校舍什么的上面舍得下血本,空调投影一个不少,就连桌椅板凳看起来都比二中的看起来高级不少。
江晚贴着前门的玻璃向里面张望,一不留神趴地近了些,门竟然被她推开了一道缝。
她有点傻眼。
可能是为了方便一会老师来贴考号,教室的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锁。江晚这么一贴,竟把门挤开了。
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想进去看一看,又怕别人误会自己是小偷,踌躇了半天,最后一狠心还是走了进去。
教室的地板已经半干,仅留部分地方还有水渍。江晚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去,争取不把没干透的地板踩脏。
她们二中老师都习惯在桌子上贴上一张班级的座次表,她不知道天勤有没有这个习惯,但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还是走上了讲台。
还好,天勤也有这个习惯。
江晚用手指一点点掠过每一个名字,最后终于定格在她想找的名字上。
陈鹤言。
江晚抬头看了看名字应该对应的座位,但是没想到考场的分布看起来和他们日常坐的位置分布并不太一样,陈鹤言对应的位置空无一物。
她咬了咬唇,走下了讲台,向后面的板报走去。
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来,然后她举起了手机,按下了快门键,把整幅板报都拍了下来。
高一一班后面墙壁虽然被板报占领了大部分位置,但是两侧仍有空余。
刚才江晚在门外并没有注意到,靠窗那一侧的空白处贴着一个大大的光荣榜,但是光荣榜上面的照片参差不全,原本该贴照片的地方仅残留几张,不知道其他的照片是年久背后的胶水都失去了原有的效果因此掉了下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被摘下来了。
原本有二十个空位置的照片墙仅剩不到十张。
而江晚,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间看着镜头,嘴角有微微弧线的少年。
他的双眼皮微眯,眼神平静,嘴唇抿成一条线,和她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别无二致——看起来温柔又冷淡。
江晚对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她想起自己那个糟透了的童年,想起了他说“下次别这么站着让人欺负了”,也想起了他说“别人可以是玫瑰花,你也可以是向日葵”。
最后脑海里想起的,总是那句——“你得是你自己”。
“四年多过去了,我终于又遇见你了,而我,也成了我自己。”江晚在心里偷偷地对着墙上的那张照片说。
“我成了属于我自己的玫瑰。”
她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墙上,发现没有摄像头。
犹豫半晌,终于大胆地向墙上的照片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