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至的玫瑰》耳啾啾

9、【拒绝】

　　麦城的中考，语文是最后一科。
　　江晚把作文的最后一个字写完，老师正好提醒还有十分钟收卷。
　　她把手伸进笔袋，摸了摸新买的那支笔，心里又安定了不少。
　　为期三天的考试，就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
　　江晚把陈鹤言的照片夹在自己的书包夹层里，背到了天勤中学。虽然没有背进考场，但是好像有那张照片存在，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本来以为会十分紧张，但是看到考试题目时，江晚突然就放松了许多。
　　看来自己这么久突击复习十分有效，甚至，还压中了英语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作文也背过。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目标还差几何。
　　最后一门的交卷铃声响起，等监考老师收完卷子之后他们鱼贯而出考场。
　　江晚再一次环顾天勤中学。
　　真希望，九月开学之后，这里会成为自己的学校……
　　等到了姗姗而来的孙舟舟，两人背着书包向门口走去。
　　二中领导不知道发什么疯，非得让刚考完试准备撒欢的考生们再回去拍毕业照，孙舟舟和江晚堪堪挤上了拥挤的公交车，向二中驶去。
　　公交车行驶了几站终于有了空座位，二人坐下，孙舟舟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江晚歪着头靠在玻璃上想心事。
　　“有个学妹在贴吧上给苏远洲表白哎！”孙舟舟拉了拉江晚，把手机伸到她面前。
　　江晚往屏幕上一瞅，大大的“苏远洲学长我喜欢你！”映入眼帘。下面好长好长一篇小作文，江晚大体一看，描述了女生在哪里见过苏远洲，怎么样喜欢上的，又怎么样关注着他之类的话。
　　“苏远洲……是谁啊？”
　　“苏远洲，你没听过这名字？”孙舟舟瞪大了眼睛，有点无语。
　　“六班的那个啊，长得挺帅的，而且据说家里有点钱还在外面吃的很开，有道上的朋友。”孙舟舟说起来帅哥如数家珍。
　　“你……不去干狗仔真的屈才了。”江晚有点无奈。
　　“拜托，他在咱们级部好有名的！也就是你这个一头扎进书海里的书呆子不知道罢了。”
　　江晚并不太在意这个所谓的帅哥，倒是对贴吧很感兴趣。以前确实听孙舟舟说过贴吧有很多人发帖，但是没想到还有人在上面表白。
　　“这个……不怕老师看到吗？”江晚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
　　“谁管呀，反正我看天天好多人在上面表白，还有问认识谁谁谁的，甚至还有约架的。”
　　“啊？”
　　这简直脱离了江晚的认知范围，她从来没想过贴吧还能干这些事。
　　“当然了，更多的还是学长学姐们要老师的联系方式。咱们是初中，没有这么多弯弯绕。高中的贴吧可有趣了，我经常看。”
　　说着，孙舟舟就点了几下屏幕找到自己关注的贴吧，点了进去。江晚凑近一看，上面赫然是“麦城天勤中学”。
　　“你看，他们还有学生会、模联，很多活动都在上面发贴，比咱们的可有趣多了。”说着，孙舟舟向下滑动着界面，眼尖的江晚一眼就看见一个贴子的题目上面带了“陈鹤言”三个字。
　　“借我看一下。”江晚从孙舟舟手里拿过了手机，往上划了划，找到了那个贴子。
　　题目是“新任学生会主席陈鹤言有没有女朋友？”
　　江晚傻眼，高中的学生都这么大胆么……
　　楼主是个标题党，也或许只是想问这个问题，下面并没有什么描述，但是回帖却并不少。大多数是调侃楼主是不是喜欢陈鹤言的，还有部分捣乱的，因为江晚在里面竟然看到有人回复邱扬的名字……
　　但是往下滑动，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看起来，是女生的名字。
　　宋茁优。
　　江晚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不等她继续向下翻去，二中的校门已经赫然在眼前了，江晚把手机匆匆还给了孙舟舟。
　　看起来不少班级已经开始在门口拍照处集合了，二人一跳下公交车就急急忙忙地找着自己的班级。
　　到了才发现，其实她们班来到的人并不多，她俩还算是来的早的。
　　孙舟舟一来到就被别的班的女生拉过去，似乎有什么事情。她先过去，江晚就一边和班上相熟的女生聊天，一边等待着轮到自己班拍照。
　　“江晚，能过来一下吗？”
　　同班的赵明走出了男生群，向她招招手，表情有点局促不安。
　　身后还有几个同班的男生推推搡搡，冲着赵明挤眉弄眼。
　　江晚和他不算太熟，偶尔排位的时候坐过一段时间同桌，互相讨论过几次题，关系也就止于此。
　　她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从女生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那，那个……这个。”
　　赵明伸出手，手里赫然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还有非常可爱的火腿猪——江晚最喜欢的动画角色。
　　再迟钝如江晚也明白过来对方要做什么，耳朵根刷地一下子红了。
　　对面因为被升学和高分压力压抑着的少年们，似乎是因为悬在头上名为中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落下，老师们也没到，此刻有点无所顾忌，纷纷开始起哄起来。
　　女生们此刻也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了什么情况，活泼点的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几个班级的目光。
　　他们哪见过一向沉闷的尖子班有这么活跃的时刻，纷纷围拢过来，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
　　江晚的脸更红了。
　　她一向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面对很多人的目光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去躲避。
　　而且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此刻也只能想到逃跑这一种办法。
　　但是外面围拢的人太多，她踌躇半天也没发现能挤出去的空隙。
　　也只好作罢。
　　赵明却因为这么多人的围拢更加活跃了起来，他摆出自认为最帅的表情向周围示意。
　　而且，看江晚半天不收自己的情书，甚至伸手去拉她背在身上的书包，想把情书给她塞进去。
　　江晚自然是抗拒。
　　而刚才和别的班同学交谈的孙舟舟此时才注意到这边是什么情况，挤上前来，一下就看出了自己好友的窘迫。而且相伴多时她知道自己好友向来内向，也根本就没有谈恋爱这根弦，急吼吼地就想冲上来解围。
　　这一拉扯，江晚的书包就开了，连带着没拉好的笔袋摔了出来，里面的笔散落一地。
　　新买的那支被陈鹤言用过的笔滚到了她的脚底下。
　　江晚一下就想起了他的那句话：“你要做自己。”
　　她的心底瞬间升起一股小小的火苗。
　　她蹲下身来，默默地收拾好自己散落一地的东西，却独把那只笔握在手中，然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对面，声音颤抖却清晰——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然后，手背向外，硬生生地将赵明拿着情书的手推了回去。
　　孙舟舟此刻也帮腔。
　　她可没有江晚的内向，声音大的像拿了扩音喇叭：“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刚中考完还是多担心自己有没有学上，看别人八卦倒是挺起劲的。”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
　　虽然他们是重点班有说这个话的底气，但是也着实有点戳别人心窝子，周围普通班的同学们有点不乐意了，一些人就想上来说道说道。
　　但是此刻正好号称“冷面杀手”的教导主任带着一干老师鱼贯而来，小鱼小虾们也只能灰溜溜地散去，再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你还好吧？”孙舟舟拉起了江晚的手，“你手好冰。”
　　江晚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四肢发麻，血液应该都冲上自己的头脸了，脸上滚烫。
　　她还是转头对着孙舟舟挤出来一个笑，示意自己没事。
　　“就是，初中谈什么恋爱喜欢什么人啊，小屁孩一个。要我说，恋爱应该在高中谈才对。”孙舟舟一边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一边又心生向往。
　　“恋爱……喜欢……”
　　江晚独自咀嚼这两个词，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
　　她定了定神：“高中也不能谈。”
　　孙舟舟看着老古板似的自己好友，颇有点无语。
　　江晚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书包，看着因为滚到泥里的笔袋，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虽然刚才的风波让自己十分难堪且不知所措，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从中品出一点独特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是默默地接受者、承受者，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无论是要求还是请求，只要别人开口，她总是照单全收。
　　“原来这就是拒绝的感觉吗……”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拒绝的力量。
　　她也是可以做自己，也是可以拒绝自己不想要、不想做的事情的……
　　江晚又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干燥的夏季，她却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是刚下过雨青草地的清香。
　　是新鲜空气的味道。
　　当天的毕业照，江晚绽开了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发自内心，灿烂且明媚。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支笔。

　　中考之后，家里的电脑完全向她敞开了。
　　虽然以前父亲也并不禁止她使用电脑，但还是规定了使用的时间。
　　这一考完试，就算是她在电脑前坐上一整天也没有人来管她了。
　　爷爷奶奶更是她说什么都好。
　　但是江晚并没有其他同学那种，一旦放松就要在电脑前坐上三天三夜的情况，她更多的是挂着□□，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着那个头像上线。
　　但是它一直都没亮起来。
　　除了打招呼那次不久，陈鹤言给她回了个“你好”，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江晚还养成了另一个习惯——她注册了个贴吧账号，有事没事就去天勤的贴吧转转。
　　天勤虽然在各方面比那些老学究派的重点中学开明那么一点，但依旧是重点中学，升学率还是放在首要的。
　　所以学生们的压力也是随着年级的升高而逐渐递减。
　　这点在贴吧里就能看出来。
　　活跃的基本都是高一高二，高三生还在贴吧发帖的基本没有。
　　而发帖的主力，当然是高一。
　　贴吧里高热度的贴子基本上都被她翻完了，大多数都是活动贴。也幸亏高一学生们的活跃，江晚能从只言片语和返图中偶然看到陈鹤言的名字和照片。
　　当然，她也开始刻意留意起来宋茁优这个名字。
　　江晚也不说不清楚自己这种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关注陈鹤言或许是出于对孩童时期在学校里对自己第一次有善意的人的依赖，一种类似于小兽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的一种依恋。
　　但是为什么连宋茁优一起关注，她也说不明白。
　　但是泡贴吧确实也是管用的。
　　因为宋茁优确实太红了。
　　她就逛这几天就知道了宋茁优好多信息，什么“高一七仙女之首”、“级花”……还有好多贴子给她表白，更甚之有贴子明目张胆地问她的男朋友是谁。
　　江晚刻意留意了这个贴子。
　　不过还好，里面五花八门的名字都有，陈鹤言虽然也有提及，但频率看起来也并不高。
　　江晚暗自计算了一下，明显感觉好像贴吧里的人在拉郎配，贴吧里常出现的几个男生名字都在宋茁优的“男朋友”其中。
　　陈鹤言并不是其中最突出的。
　　江晚觉得明显自己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又有点不安，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陈鹤言并没有女朋友，她的心里竟然无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