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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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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落雪纷纷,雾气弥漫,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石室内,一女子身着玄色劲装,将一把银白软剑舞的极好,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招招致命,剑身反射的银光,与女子高高束起的长发相衬,行云流水,婉若游龙。
不过一炷香,所有剑式、刀法都已练完。女子讲眼上所系的白纱解下,随手一丢,便撩袍坐在石桌前,将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还有什么要学的?”
只见屏风后,缓缓走出一带着青铜面具的女人,露出的眸子中,竟如大漠的夜空般,流光溢彩,随着她的走动而变化。一席黑色长袍直至脚踝,以金丝缀银铃,叮当作响。正是缺月派掌门,孤月。
“有。”孤月将一小册子丢到桌上,示意她自行查看,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春宫图。
女子只瞥了一眼,挑眉:“若我没记错,咱们缺月派培养的是杀手,不是妓/女吧,还是说……,”女子故作惊讶,“你准备金盆洗手开青楼了?”
孤月一记眼刀射来,虽带着面具,但眼神依然骇人。
“咳……我不用学这个,我去四时宫是为了杀人完成任务,又不是真去当新娘。”
孤月轻笑:“愔志,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女子名叫谭愔志,乃是孤月自小养在身边的底牌,是缺月派中口口相传的“小掌门”。谭愔志揶揄道:“这东西,是书?得了吧,执行任务前,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我迫不及待想去四时宫了。”
“此次任务极其困难,若是圆满完成,可许你自由,但切记,若是身份暴露,立刻咬破牙中毒囊自尽,其他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手伸出来。”
谭愔志自然懂得她要做什么,自觉的将手置于桌上,孤月将一根极细的软针自手腕处,刺入她的筋脉中。此针,乃是缺月派中闻风丧胆的“刺骨银”,从手腕处进入筋脉,每月运动一寸,运动时剧痛无比,浑身燥热,入针之手几乎无力,连抬起都费劲,只需一年,便可穿透心脏,救无可救。每月必须服用特调药剂,方可减缓疼痛,使银针回缩半寸。
谭愔志看着软针刺入自己筋脉中,竟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四时宫中守卫森严,那每月的药去哪拿?”
“夏阙与秋阙交界处,最高的桂花树后,第三层的金砖是个机关,每月十五自有人去放,当然,前提是你传消息回来,对了,密信也刚在那里。”
谭愔志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嗯,走了。”随即拿剑,起身,没有丝毫留恋的走了。
她独自走着下山的路,入目皆是白雪,冷风萧瑟,像极了多年前被带回缺月派的日子。谭愔志不禁自嘲一笑,这么多年,竟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远处传来聒噪之音,竟有些煞风景。
师兄甲:“谭愔志是送去四时宫的新娘?别搞笑了,那些公子哥们会选她?”
师兄乙:“谁?谭愔志?怕是还没成婚就把人少爷吓死了吧!”
师弟丙:“人都看不上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谭愔志从树后走出,笑眼微眯,妥妥一副笑面虎模样。
“师兄们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在这赏雪呢,不去练剑?”
“关你何事!”众师兄弟一齐喊。
“此次师妹出任务,一年半载不回山,怕是赶不上年末比武了,师妹在这,恭贺师兄们进步一名了,”谭愔志打趣着,“不过……没了我,师兄们还是倒数呢。”
“你!”
“阿阮。”不远处,木门缓缓敞开,只见,一身穿青绿衣裙,头戴白玉流云簪的女子走出,她眼角含笑,轻声呼唤。
“十一师姨!”谭愔志立刻换上一副温暖和煦的样子,快步向她走去。
木门关合,韶莞叹道:“你又何苦与他们置气。”
谭愔志不服着:“明明是他们自己菜,还看不惯别人,我不过呛他们几句罢了。”
刃十一引谭愔志坐至茶桌前,烫洗冲匀,一步一步,风雅至极,而后,她将一杯沏好的茶递与谭愔志,,开口:“这是江南盛行的送别礼,今日,我拿它送你。”
谭愔志眸光闪烁,笑着接过:“多谢师姨。”随后,却似绷不住一般,打趣到:“若不是我对你有所了解,不然,那‘美人断喉’之称,我是真真不信的。”
韶莞有一套独创的剑法,角度极其刁钻,招招致命,以每一式最后都可一剑断喉闻名,故曰“美人断喉”。韶莞作为剑法独创者,也得了这一称号。
韶莞轻笑:“别打趣我了,你此行艰险,若是不幸,以后便是天人永隔,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愿闻其详。”
“早在你刚进缺月派时,我便发现,你与常人不同,”韶莞轻抿了口茶,“你没发现,喜、怒、哀、乐,你只有喜、怒么?”
谭阮摇头表示不解。
“你从小到大,大喜大悲之事也经历过不少,当年,与你至亲之人桑落死时,你未落一滴泪,也未表现出一丝难过之色;与你相处如此之久,我自诩能识得人心,却也不曾猜透你的喜好,吃食、衣着都不曾。”
“可…我……”
“你本只有怒,这些年,我配药茶为你治疗,才生出了乐。”
谭愔志无奈道:“师姨,这些话,难到不该门派上下都瞒着我么?”
韶莞苦笑:“有个故事,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谭愔志点头。
“缺月派曾经有个暗器天才他无喜无悲,更无乐,乃是天生的杀手,是掌门手中最利的刃。他年轻时,曾是个翩翩公子,可好景不长,心中的怨念、恨意,随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多,心病致死,最终走火入魔,自尽了,”韶莞抬手为谭阮续了杯茶,“他,是我师父。”
谭愔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不想你走他的老路,更不想看到你抑郁致死,阿阮,师姨看不得第二个人这样死去了。”韶莞语毕,眼中竟蓄满了泪水。
末约一炷香后,木门再次打开,韶莞将谭阮送出门外。
“希望下次见到的,是会哭、会笑的阿阮。”
谭愔志点头,转身离去。这一次,她回头了,眼中尽是留恋与担忧,韶莞胜似她的亲师父,如若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但她不能。
这天的雪很大,大到遮住了韶莞的视线,模糊了她的眼,使她看不清谭阮的身影,与前方的道路。缺月派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她不知,只叹一句,黎民何辜。
却说四时宫中,秋阙。
主位上,一位儒雅妇人居于檀木椅上,明是温婉端庄之相,却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为娘今日听到长老们说,待宫绍铖选完新娘后,便在你们三个兄弟中,选出掌门人,绍晟,这可是我们母子唯一翻身的机会,你可千万把握住了。”
“阿娘放心,儿子再弱,这掌门之位,也不会让春阙那个废物夺了去。”
“不!哥!不是我害死的阿爹!”床榻上之人从梦中惊醒,初雪之日,竟下了一身冷汗。
男子望向窗外,暗自苦笑:“这么多年了,竟还会做这个梦。”
婢女听到声响,连忙来到内室,将手炉递给他:“绍昇先生又做噩梦了?”
宫绍昇垂眸,自那日上元灯会后,每每想起那情景,是血腥、哀嚎、啼哭,是阿爹将他推开的手,是哥哥的怒骂,是阿娘失望的眼神。他应声:“是啊,外面下雪了?”
婢女将火炉添满炭火回答道:“是,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初雪,祥瑞之兆啊。”
“虽说是祥瑞之兆,但于先生这种身子,可不是好事。”
闻言,宫绍昇神色落寞,似是刚想起,当日为阿爹挡刀,被废了筋脉,无内力的日子,已过了十余年。
“先生,蜀夫人来了。”
行至正厅,蜀夫人不似刚才那般愁苦,竟是换上一副良母模样。间儿子来了,笑盈盈地开口:“绍昇,阿娘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些琐碎之事要与你商议。”
“阿娘但说无妨。”
“算算日子,四时宫无掌门执事已然十余年,满月殿也是时候在你们兄弟几人中,选出掌门了,”蜀夫人斟酌着开口,“自你阿爹走后,我们母子三人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你哥哥也争气,是四时宫最有能力的,所以,这掌门之位……”
“阿娘放心,我不会,也不配同哥哥争。”
“哎,哎。”蜀夫人连连应声。
随后,屋内一片死寂,屋外落雪纷纷。初雪,祥瑞,但如今,真的是祥瑞之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