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出世之举（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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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逐渐显出身形，彼时的他与现在同样有很大分别。
他的眼神要更冷一些，仿佛冰冻千里的冰原，放眼过去，无一处生机。
他的模样也比如今更高一些，脸部的棱角更为分明，没有那股总是悠闲的少年气，眸光凛冽，整个人宛如一根修长的松竹挺立，冷冽肃立。
江槿想了想，也许这才是钟离原本的模样。他没有真身，所以实力微弱许多，再加上没了记忆，所以才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而眼前的钟离已经脱离了稚气的范畴，一脚踏入了高深莫测的神仙范围。
神仙驻颜有术，总是能让自己的身量保持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年龄段。
江槿顶着自己十八岁的脸在幽都城过了许多年，可她好歹也有三百来岁了，实在不好意思顶着两个小辫四处溜达，装作懵懂无知的少女。
所以她在成形时，立刻给自己的样貌添了几岁，显得没那么不识愁滋味。
若真要江槿选择，她还是觉得眼前的钟离更好看些，有几分疏朗君子，更多的是沉稳。但一想，懵懵懂懂的钟离也挺可爱。
这就有些扯远了。江槿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小心应对着这位钟离。
钟离冷冷瞥过来，目光冷淡，让人通体生寒。
江槿虽说很少见过钟离这副模样，但也觉得很正常。她在心里早对钟离最恶劣的模样做过预设，最差还不是这副模样，而是假意笑着说出各种阴阳怪气的话。
有的人，笑了还不如不笑。
瞧眼前的人，多好，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生气就是生气，一点也没遮掩。
钟离从喉间不屑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随后整个人便欺身而上，动作疾如闪电。
江槿后退几步，躲开他的攻击。
眼下他们两人都不能动用武器，也就只能赤手双拳在这摇摇晃晃的长桥上博斗起来。
钟离的招式很快，像是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身上，实际上手掌带着罡风，刺过江槿的伤口，像是撒了盐一样，痛得她有些无法维持面部表情。
她心中纳闷，不是会生魔吗，为何她没有生出魔纹，气息混乱发狂。
还是说她现在已经是入了魔的状态，眼前的钟离就是心魔，别人在旁边看，也觉得她在跟空气打架。
钟离面色冷漠的出手，其实有好几次他都能下死手，但每每想要运气出手时，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就那么同江槿的致命处擦身而过。
他咬咬牙，攻势更加凌厉，好似带了几分火气。
江槿被他时快时慢的攻击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好在还能勉强跟上。
眨眼间，又是数招划过。
钟离气息逐渐紊乱，但相比之下，江槿就要狼狈得多，她本就是负伤而来，气息跟不上动作，身上也多了几处伤。
江槿细心留意钟离的动作，彼时的他气势更为凌厉，但有些地方尚且稚嫩。
思及此，她沾了点身上的血，飞快画咒。她的身形凝滞片刻，钟离的攻击迅速跟了上来，一拳打在她的肩头。
江槿闷哼一声，手心握住他的拳头，觉得肩上的骨头也许是碎了，也许是废了，总之一时半会这只手都不能用了。
钟离手挥拳头，冷笑一声，刚欲给她最后一击，身形忽然顿住，他垂眸看向僵硬的手臂，一条金色的符文自他手背烙上，宛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眨眼间就蔓延至他的全身。
江槿捂着右手，慢慢起身，咳出一滩血，半张脸都被血染得殷红，反而看不出她本就苍白的脸色。
她笑了笑，眉眼如画：“与你相识一场，你不擅近战，我还是能注意到些破绽。”
钟离几乎从没跟人正面交手过，就算有，也是实力远低于他的人，他只消凭着强硬的气势一压，几招就能将人折服。
饶是如此，他的身手确实称得上很不错。毕竟跟了云容许久，身法也称得上顶尖。
但眼前的钟离虽然冷漠，身法远不及日后的自己。
江槿只能故意受他一拳，借此把咒法打在他身上。若是不如此，她还真找不到办法近身，
金色的咒法仿佛有了生命，在他露出的肌肤上慢慢流动，他本就生得白皙，那些金色咒文宛如神佛的低语，映衬得他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钟离震惊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出言冷讽道：“你居然还是个鬼修。”
密密麻麻的咒文裹在他全身，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将他死死禁锢。
江槿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笑得揶揄：“鬼修怎么了，你日后还得求着我办事呢。”
没想到千百年前得钟离也觉得鬼修不行，不过也是，以钟离的性子，估计就不觉得有几个人厉害，头颅高高扬起，什么都懒得看一眼。
眼前的钟离倒是很符合她最初的预想，除了实力强横，什么也不懂。
钟离挣扎了半天，那些咒文反而越箍越紧，烫得他浑身灼热。
他皱眉，不乐意道：“我不可能跟你这样的人定下灵契。”
江槿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看手心的印记，试着用灵力催动一番，眼前的钟离手心同样散发出青光。
她当即就要近身拉他的手去看。
钟离大惊失色，慌乱道：“滚开，不许看。”
但他动弹不得，光是动动嘴皮子，可阻止不了江槿。于是他手心的青色印记就这么大剌剌的摆了出来，仿佛是内心深处的秘密被解开，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江槿这才明白过来，不禁笑道：“原来你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就说为何这钟离一上来就那么大火气，原来是发现了他们两人定下了灵契。只是看他的模样，记忆应当还停留在很早之前。
千机阵最后一阵，就是他亲自守阵，那些人入了魔，自然不可能同他好好交手。
但她还是有些没弄明白，自己为何没入魔。
她双手抱臂，求知地望向眼前一副贞洁烈女模样的钟离：“我为何没入魔？”
钟离冷嗤一声，很想拒绝回答。但眼前这个女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当即又让这些金色咒文发出更强烈的温度，烫得他全身火辣辣的。
他咬牙道：“因为你身上有我的东西，而且你的心魔早除了。”
他从阵中走出来时，同样讶异为何面前的人没有入魔。
他这缕在千机阵中的神识实力不强，所以在桥上设下心魔的阵法，就算是早已过了心魔那一关，也会被缠绕，从而分神，他就是这样击碎了那些前来应战的神仙。
但眼前的人，不仅没被缠绕，连一丝魔纹都没有生，而且身上还有他的气息。
一想到这里，他就气得吐血，难道自己的眼光差成这样了。
江槿了然，从衣领里面取出钟离之前给自己的伴生灵玉：“这个？”
钟离看见灵玉，又开始挣扎起来，愤愤道：“就是，你还给我！”
那可是他的伴生灵玉，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其他人手里。他怀疑过是假的，可上面的气息明明白白告诉他，那就是他的伴生灵玉。
一想到自己的伴生灵玉会出现在这种取巧的人身上，他就觉得心里仿佛万千蚂蚁啃食，抓耳挠腮地想把东西抢回来。
江槿凑到他面前去，两人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她细细打量着钟离。
都说云容是被天道偏爱的天才，但她觉得钟离同样也是被天道垂爱的人。否则一个神器，怎么能有这多用处，连生出的灵体都这么能生事端。
走近了江槿才发现，原来钟离的眼瞳不是纯粹的黑，虹膜还有浅浅的流光转过，宛如星河落入。
他脸上的每一处，都像是有人拿着比例一点点凿刻出来，若不是摆着这样一张臭脸，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哪位得道的小仙君，轻灵出尘。
金色的咒文印在他的脸上，发出浅浅的金光，像是修佛的圣子清冷高洁。
这张白如面纸的皮相上忽而浮出一层薄粉，平心而论，这缕粉还没有天边的霞云深，但因为他过分白皙，所以这点绯色也格外明显。
江槿发现了这点，疑惑地探上他的脸，嘴里呢喃：“难道是咒文太烫了？”
她除了方才逼钟离开口，就没怎么动过咒文，他的脸怎么还有点烫，不应该啊。
钟离拼命想往后躲开：“把你的手拿开，离我远点，你怎么这么不检点。”
被说不检点的江槿：......
别看钟离现在长得好看了些，性子还没之前沉稳。还没经历那些事，所以哪怕是气急败坏，也带着几分未脱的少年气。
想到这里，江槿不禁心软，若是没有那些事，想必钟离也会是个吵吵嚷嚷的性子。
也挺好玩。
江槿此人，志向不多，以前除了修行攒功德，旁的一律不感兴趣。
现在苦修多年，从前压抑的情绪像是泄了闸，生出几分恶趣味。
她故意离得更近，眼睛一眨，亮晶晶的眼睛泛出湿漉漉的雾气：“你真的要我还给你？”
她隐隐有感觉，钟离很喜欢自己的这双眼睛，她从前偶尔会看着她的眼睛出神。
只是当时江槿不明白，以为他是在思考事情。现在想来，这家伙就是盯着她的眼睛出神。
从钟离的视角望下去，少女的睫毛在空中翘卷，轻柔得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的眉眼很好看，不似姹紫嫣红的鲜花明媚夺目，也不似木芙蓉般轻尘洁净，也许是日头下冒出芽的野花，也许是迎风生长的粉葵。
乍一看过去，似乎连印象都难以深刻，可错过之后，又会折返步子回来仔细观看。
钟离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何变得古怪起来，口中那一声滚开在舌尖滚了半晌，也没能真正脱口说出去。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隐隐冒头，但他不敢细看，本能想要避开陌生的东西。那些异样的情绪如三月的嫩芽飞速蔓延着，将一片荒野妆点得绿意盎然。
在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时候，一抹红意悄然爬上了耳尖，成了一抹春色。
江槿抬头看他，在他隐隐忍耐的神色里瞧除了什么东西好似在生根发芽，然后飞快地生长。
她心中升起一点隐秘的危机感，刚想绕过他往桥头走去，一股力量就将她拉了回来。
周围不知何时重新变成了白昼，蓝天白云平和的依偎在一起，落下温暖的日光。
钟离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脸，眸光一转，变成了深沉的占有和浓烈的缠绕。
“你先惹我的，怎么还要跑？”
在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时，他的吻正好印在她柔软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出世之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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