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方来》冰肌无骨

18、第18章

　　换个号码拨过去，哎，通了。
　　喂，你好！蔡袅清脆的声音。
　　是我，陈浩然。你在干嘛呢？陈浩然准备逗逗她。
　　我在忙啊。处理点事情。她有些奇怪，他没事干很无聊吗？
　　你在哪儿呢？
　　我在G市啊。
　　什么？你回G市了？什么时候回去的？陈浩然不由地提高了分贝，显得很着急。
　　是啊，今天上午回去的，队里有点急事要我回去。
　　唉。陈浩然深深地叹气，一阵沮丧涌上心头。
　　怎么了？你有事啊？好好地叹什么气？她奇怪地问道。
　　我，我到H县城来找你了。陈浩然懊恼地说道。本来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你。谁知道竟这样完美地错过了。
　　蔡袅惊得差点扔掉了手机。
　　陈浩然，你这，这是惊吓好吗？
　　那怎么办？我回到G市处理点特殊公事，要明天下午才能回H县。你过来几天？她十分抱歉道。
　　没事儿，我过来就是要当志愿者的，我们能做的我也能做。你让我去找到组织，安心等你。
　　陈浩然听到她明天要回来，就放心了。
　　于是把林晓飞手机号给了他，让他去找林晓飞，他们之前见过。
　　现在这种情况，她也顾不得林晓飞会不会调侃他了。
　　林晓飞见到陈浩然，差点被惊掉下巴。
　　惊讶之余也不得不说道：浩然，就冲着你对我们家菜鸟的这份心意，我代表S省人民欢迎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想加入你们，尽我一份微薄之力。一路看过来，现场惨烈程度简直颠覆我的所有想象。
　　是呀，你现在看见的H县城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但余震仍经常发生，你一定要多加注意。我们省这次地震极重灾区有10个县（市），较重灾区共41个县（市）。遇难和失踪人口目前统计都快5万人了，数字还在不断上升，惨烈程度直逼唐山大地震。
　　林晓飞语气沉重，一改过去的玩世不恭。
　　听他如此介绍，更加坚定了陈浩然留下来的决心。
　　毕竟都是警察，工作能力适应能力都很强，他跟着林晓飞做起了志愿者的工作。
　　陈浩然虽说是北方人，但为了蔡袅，他可没少做南方风土人情的功课，所以他做起群众工作来照样是有模有样，毫不逊色林晓飞。
　　救灾点的群众很快和他熟悉起来，小陈小陈不断地有人在叫他，虽然有些地方方言他听不太懂，但仍耐心倾听，实在听不懂才去找林晓飞做翻译。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晚蔡袅给他打电话：陈浩然同志，感觉怎么样呢？东西吃得惯吗？
　　很好啊。非常适应，吃得习惯，回锅肉很好吃，辣椒也不辣。你工作完成得怎么样？明天什么时候回来？陈浩然关切地问道。
　　我明天下午回来，你晚上早点休息，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了。
　　嗯嗯，倒是你，早点休息呗。不要太累了。
　　这晚林晓飞不轮值，和陈浩然聊到很晚，直到深夜才沉沉入睡。
　　蔡袅却难以入睡，她想起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感觉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素昧平生的两人，慢慢地居然就有了许多的共同回忆，她承认在内心深处是接纳他的，虽然他已经结婚，虽然当初她是那样决绝地选择放弃。
　　但她承认自己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从未离开。
　　爱情是什么？她自认没有经验就没有发言权。
　　认识陈浩然之前，她没有对谁投入过感情，不懂爱情。当她真正爱上他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爱情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只是，都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爱情的滋味。
　　但是当陈浩然为了她，情愿冒着大地震的危险不远千里地来看她，要说不感动那真的就是矫情了。只是她担心更多的是他的家庭，如果杜丽知道后，别又闹出什么刀光剑影的事故出来。
　　她很想继续对他冷漠，也不想去见他，他这样千里奔波过来，如果连面都不见，未免太冷血和残忍了吧？
　　见了面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要伤感地分别。
　　她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想到天边大亮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她只好暗暗告诉自己，要克制，要隐忍，就当他是普通朋友吧。来者是客，待客之道她可是懂的。
　　如果陈浩然知道了她的内心活动，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
　　当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昨晚所有的犹豫和纠结都被蔡袅抛之脑后。
　　等蔡袅处理好工作，又带上3名同事紧赶慢赶到达H县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晖照耀大地，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刚走进体育场，一眼就见到广场中间站着的陈浩然，落日的霞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显得挺拔精神。他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显得更加玉树临风。
　　他脸上挂着她曾经熟悉的笑容，正侧身低头，全神贯注地听老婆婆说话。但好像又没有听懂，正在极力想要弄懂婆婆的意思。
　　她格外觉得好笑，赶紧走到他的身边。
　　陈浩然抬头看见是她，眼睛立刻熠熠生辉起来。
　　看见她比一年前显得更加清瘦，内心涌上阵阵心疼。好半天才吐出两句话：怎么这样瘦了？不过你穿警服真好看。
　　蔡袅脸色一红，没有理会他。
　　婆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原来是婆婆找不到自己的帐篷，就去问小陈，谁知道小陈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连忙带着婆婆去找她亲人所在的帐篷，陈浩然急忙跟着过去。
　　安置好婆婆。
　　她才转头轻声问陈浩然：怎么来了？不怕家里人知道吗？
　　怕什么？我没有告诉家人去哪里了。我这是过来当志愿者的，有什么不妥的吗？
　　陈浩然轻松地答道。眼睛却一秒也不想离开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
　　他伸出手想要去搂她的肩膀，但她轻轻往后退了半步。
　　他迟疑片刻，缩回了手。他有点心疼地说道：袅袅，你比以前瘦太多了，感觉一阵风都可以把你刮倒。
　　她涌起一阵心酸，但能说什么呢？埋怨的话她说不出口。那就风轻云淡，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吧。
　　那好吧，志愿者同志，我就当你是志愿者好了。
　　蔡袅清瘦的脸庞露出微笑，掩藏好所有情绪。
　　看着陈浩然的目光恢复正常。
　　他读得懂她的表情，也深深地明白她的顾虑。
　　他没有再靠近一步，能够见到她就好，别的不敢强求。
　　陆陆续续有群众前来寻求各种帮助，陈浩然和蔡袅林晓飞3人组在天黑之前，做了很多事情。
　　面对林晓飞询问的眼神，蔡袅假装不理，该干嘛干嘛。边上有陈浩然在，林晓飞不能多问。
　　蔡袅一回来，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
　　林晓飞有心要给他俩留点空间，无奈蔡袅怎么样也不允许，只得当个800瓦的大灯泡照耀在他俩之间。
　　陈浩然默默地给蔡袅打着下手，心中却无限遐想，要是能够和她一直工作战斗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他不时凝视着她，她却熟视无睹地认真工作，没有理会他炙热的目光。她认真察看帐篷内的情况，仔细交待安全注意事项，清丽的脸庞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足以扫去所有阴霾。
　　认真工作的她真的好美，他禁不住赞叹。
　　帐篷里很多群众都认识她，非常认可这位美丽的女警察，大事小事都喜欢找她，她也是有求必应，尽力给他们最大的帮助。
　　林晓飞跟在后边忙着，突然想起抬腕一看，19点35分。忙对蔡袅说道：饭点都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带志愿者去吃饭了？
　　蔡袅略带歉意的表情说道：不好意思啊。忙忘了，你们饿了吧？今晚我不值班，请你们喝啤酒。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顺便给领队请假，马上出来。
　　蔡袅穿了一条蓝色长裙出来，蓝色很衬她白皙的皮肤，显得落落大方又不失妩媚。
　　见她走来，陈浩然内心赞许：好美！
　　随着道路抢通，H县这座秀丽的县城，烧烤摊陆陆续续有人在摆了。没有太多菜品，但能够喝点啤酒减轻悲伤和压力，生意也足够火爆。
　　他们在体育场不远处随便找了家烧烤摊，蔡袅首先给陈浩然和林晓飞一人点了一碗米线，让他们先垫垫肚子，拿了一些肉串递给老板，随后拿起啤酒。
　　她举起酒瓶，和他们轻轻碰了一下，真诚地望着陈浩然说道：陈浩然，谢谢你！千里迢迢过来，让我很感动。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干了半瓶。
　　林晓飞见此，啧啧称奇道：菜鸟，你和我们喝酒可没有这么耿直。
　　陈浩然却赶紧将面前的米线推到她的面前：来，你先吃点东西，不要喝急酒。
　　蔡袅将米线推还给他：你吃，没有给你放辣椒。你的酒呢？喝了呀。
　　陈浩然端起啤酒瓶也干了大半，剩下的和林晓飞干了。
　　几杯啤酒下肚，话开始多起来。
　　陈浩然好几次想要和她说点什么，又被她给制止。
　　林晓飞人精也，当然看得出他俩有话要说，喝完2瓶啤酒赶紧找借口溜。
　　蔡袅有些微醺，没有过多在意，嚷嚷道：晓飞，你不耿直。
　　烧烤摊前只剩他俩，他见她脸颊慢慢红晕，犹如桃花朵朵绽放。他有莫名的喜欢更有莫名的心疼。
　　袅袅，对不起！是我无能，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才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你看你瘦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带给你的伤害。
　　陈浩然，我们之间不说对不起，没有谁对不起谁。往事已经不可逆转，我们就不谈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只能谈友情别的可不敢谈。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但这样的开心带给我的更多是不安，我怕你家又出点什么问题，我就是万劫不复的罪人了。我情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你们家又因为我出点状况。陈浩然，仅此一次，以后我这边就是下刀子，你也不要来管我了。
　　有点酒意，但她还能理智地说出这番话。
　　她没有看他，站了起来。
　　见她有些趔趄，赶紧伸手去扶她，她轻轻挣脱，挺直身体去烧烤摊结账。
　　陈浩然拿起她落在椅子上的风衣，随她一前一后走出烧烤摊。
　　陈浩然紧走几步来到她身边，没有说话，慢慢地陪着她走。空气中有一种他没有闻过的香气扑鼻而来。
　　蔡袅也闻到了这种香味，往路边看去。不知谁家被地震摔破的花盆里开了一朵栀子花，娇嫩的白色花瓣在夜晚的微风里绽放着迷人的花香。
　　陈浩然顺着她看去：咦，这是什么花？北方没有这种花。
　　栀子花。就是刘若英那首《后来》唱的：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蔡袅轻哼几句歌词。
　　陈浩然看着她的蓝色长裙，内心一阵感慨。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他暗自庆幸自己这次的不顾一切。
　　走进体育场，陈浩然指着远处看台：我们去那儿坐坐可以吗？
　　蔡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满是乞求，心一软，点点头，便和他一起爬上看台。
　　他们站在高处看向体育场，一排排搭建整齐的帐篷透出点点灯火，夜空中点点繁星闪烁，山谷的风吹来阵阵凉意。
　　陈浩然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闻着衣服上熟悉的味道，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挨着她坐下。
　　他们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任时间在他们的静默中慢慢流逝。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陈浩然率先打破沉默，主动谈起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
　　他从小就很听话，一直是大家羡慕的别人家乖孩子。对父母言听计从，他的工作、生活恋爱都是在父母安排下去做的选择。他没有正视过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比如他的工作，当初他其实更愿意去外省读大学，但是父母要他就待在本地读警校，他也没有觉得当警察有什么不好，于是当了警察。他总认为父母是为自己好，听他们的安排总没有错，习以为常地认为生活就该是这样子。
　　直到遇到了她这位南方女孩，带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画面。他才惊觉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妙，而被安排的人生却少了许多不一样的快乐。
　　特别是他偷偷去三亚的那次旅行，让他初尝自由自在的快乐，完全不同于过去那种毫无涟漪的平静生活。如果杜丽没有闹得父母皆知，那他真的会选择分手，然后想方设法去到她生活的城市，可能会千难万难，但他愿意不畏艰辛去尝试一下。
　　但他在父亲严厉责骂和母亲天天眼泪的逼迫下，他选择了退让，放弃和蔡袅过不一样的日子。
　　待他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轨道，才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心被留在了遥远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