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洛酒为何那般》醉云散人

12、成实，成实。

　　“那位有着一头金发的月纯小姐聪明得不可思议。”浅井成实看着眼前月光三的乐谱，露出一个苦笑。“他们说，您给我留下了一本乐谱，如果……”如果早点知道的话，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

　　“十二年前的事情想要调查清楚，恐怕有点困难啊。”萩原面带为难道，“更何况如今当事人都去世了……”

　　“这样啊……”柯南低下头，因为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因而也不算失望，他马上又抬头问，“对了萩原警官，月纯姐姐是什么时候让你去取资料的呀？”

　　“大概就是她做完笔录后吧，”萩原回忆道，“那个时候你、兰小姐和成实医生都还在休息。”

　　柯南点点头，跟萩原道了谢就独自离开了。

　　御尚川为什么要资料？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她为什么要出去这么长时间？又干了什么？还有那句话，难道她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还有人会遇害了？

　　他找到月纯的时候，对方正站在窗边，公民馆外正对的海面远远地跟天空连成一片，映在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侦探忽然就有了一种预感：眼前那道金色的身影恐怕已经领先他太多——她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柯南君？”月纯扭头问，“有什么事吗？”

　　思虑太久都没有结果，柯南便直接开口问道：“呐呐月纯姐姐，你当时为什么会让萩原警官帮你带资料呢？”

　　“因为影子‘开始’消失。”月纯带着柯南坐回沙发，说，“正如小兰先前说的那样，影子这个意象常常被用来比喻小人，那么使用这个意象的人就应该站在小人的对立面，再加上这次案件的死者都跟月光奏鸣曲有很大的联系……”

　　“可是你给我发那句话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黑岩村长的死讯啊？”柯南问。

　　“麻生圭二。”月纯说出那个名字，柯南心中顿时灵光一闪，是啊！如果以《月光》的顺序来看，麻生圭二才是第一个死者！

　　“看来你也想到了，那封信一开始以麻生圭二的名义发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月纯淡淡地说道，“当然，我也是在看到资料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复仇的人就是麻生圭二的儿子。在那之前，我还在猜测到底是谁会用麻生圭二的名义来完成这件事呢。”

　　两人齐齐沉默下来。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女性尖锐的叫声，伴随着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沉重的肉/体打击和落地的声音，柯南往外冲的脚步顿住，面庞僵硬，陷入两难。

　　月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找小兰吧，我去另一边。”

　　柯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夺门而出。

　　月纯看着他跑远，正要去琴房，却听见手机铃声一响，是安室透传来了麻生圭二的信息。

　　——他果然就是组织的外围成员。

　　那么麻生的加入，实际上是组织在月影岛上经营的借口。月纯迈出的脚陡然停住，她记得志保放走的老人的船…就是在月影岛停下的……

　　——难怪，难怪组织那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这时只有疑惑解开的恍然大悟，如今木已成舟，多想无益。月纯所在的位置距离琴房并不远，哪怕她并没有想柯南那样着急，到琴房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那屋子一片漆黑，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以月纯的眼力也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轮廓缩在钢琴下方，另一侧还倒了个人。

　　月纯斜斜地往门上一靠，语气懒散又平淡：“如果你要找钢琴下面的东西，恐怕只能去跟警察说明了。”

　　那道黑影一瞬间僵住，出于对自己的脸是否会被看见的担忧，那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又见月纯没有上前的意思，一咬牙撞碎窗户的玻璃逃了出去。

　　月纯无所谓地耸耸肩，开了灯，走到那个撞破现场的倒霉蛋身边，看清了他的脸，声音里带了点惊讶：“村泽周一？”

　　这位村泽先生这些天跟她也没什么交际，她也仅仅只知道他是黑岩令子小姐的未婚夫而已。

　　说起那位令子小姐，因为父亲是村长的缘故，她的脾气着实是称不上好。细长的挑眉，高颧骨，饱满的红唇，再加上对方时不时的大叫——尤其是做笔录时不带喘气地跟警员吵闹十分钟的场景，实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姣好的样貌和不错的家世给了她尖酸刻薄、为父代言的底气，在川岛的案子刚刚发生时，一直与其他几人争吵的可不是村长黑岩辰次，而是他的女儿令子。

　　可就是这位小姐，在月纯毫无不在场证明的时候，还反过来向警方解释说御尚川小姐与自己父亲无冤无仇云云。不过下一秒又吵起来了罢了。

　　月纯正要把村泽周一扶起来，就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远远传来：“御尚川小姐——”

　　中长发青年冲到她面前，气都没缓过来就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查看一番，确认眼前的女孩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尴尬地把她放开，道：“您没事就太好了。”

　　……连敬语都用上了。月纯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对萩原的疑惑不减反增，但是看他避嫌“矫枉过正”的样子，顺着对方的意思，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无恙。

　　“我刚刚简单看了一下，村泽先生只是晕过去了。”月纯拍了拍黑岩令子的肩，扶她站起来，“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了。”

　　黑岩令子精致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激，漂亮的眼里闪着泪光道谢。月纯又一颔首，不再多言，将目光放在小兰身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温声问道。

　　兰情绪低落：“是西本先生遇害了……”

　　月纯：“这次怎么没有乐曲的声音？”

　　“啊、真的呢，本来应该响起的第三乐章这次是直接放的乐谱。”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马上又说，“不过这次的现场也没有暗号……”

　　月纯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月光三恐怕是他要留给自己的了。她想。

　　警方一早就得知了关于钢琴暗格的事情，因而没有感到太多诧异，在钢琴上提取了指纹进行对比，很快就把正在包扎伤口的平田缉拿归案了。

　　“所以你那个时候是去琴房了啊。”柯南说。

　　“只是想再看看这架被诅咒的钢琴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人久久不处理掉它而已。”月纯一本正经地淡定道。

　　“然后就搜出海/洛/因，顺手给了警方？”

　　“准确地来说，是给了萩原警官。”

　　月纯、兰和柯南三人一起回到西本的案发现场，身后还有警方用警戒线把琴房围起来的嘈杂声。

　　柯南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自言自语，毕竟要说情报交换，月纯知道的东西大部分都没法直接跟侦探君说。

　　*

　　“……那么如今看来，杀害了川岛先生、黑岩先生、和西本先生的嫌疑人，就是在村泽周一先生、平田和明先生，和同样是竞选者的清水正人先生当中了。”

　　不过平田带着手铐跪地痛哭，却坚决否认自己行凶；清水正人又和黑岩令子相互撕咬起来，现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逼得目暮警官面容厉色。

　　不对，凶手不在他们之中。柯南托着下巴，面色沉静而严肃。那位麻生先生到底是谁？又在哪里？——可恶，乐谱怎么还没送到？！

　　——“警部，乐谱到了！”小警员手捧着一个牛皮纸袋，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眉毛稀疏、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可能是那人的气场十分有压迫感，小警员有些为难道：“不过…据公安的要求，这本乐谱只能萩原警官看……”

　　萩原和风见相互略一颔首算作问候，后者接过警员手中的文件，上前几步：“在下公安部风见裕也，萩原警官，请吧。”

　　萩原研二笑着接过，却不急着打开，而是问道！：“我可以让那个叫柯南的男孩跟我一起看吗？毕竟这个暗号一开始是他解开的。”

　　随着萩原的话，柯南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

　　“这……”风见面带为难，余光忽然瞥见众人后面的御尚川月纯点了头，也就答应了，“好吧，不过这份乐谱不可以再让别人知道了。”

　　“谢谢风见警官——！”柯南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夸张地鞠了一躬，亦步亦趋地跟在萩原身后进了一个小房间。

　　风见面上冷淡地颔首，但心中却对御尚川小姐——这位自家上司都十分敬重的女性的决定产生了忧心忡忡的感觉：那个小少年，真的没问题吗？！

　　*

　　不管风见如何腹诽，柯南一拿到乐谱就脱离了在外面的稚气孩童的形象，镜片下的湛蓝眼眸流露出属于少年的锋芒和锐气。

　　萩原研二蹲在他身后，与他一起查看这封隔了十二年的家书。

　　“「给我的儿子……成实？！」”第一句话就让两人震惊地对视，“成实？麻生成实？麻生圭二的儿子？！”

　　柯南瞪大眼，一道灵光乍现，他瞬间就把之前的疑点和线索串联起来，低声喃喃：“原来如此……这下全部都说得通了……呐萩原警官，凶手恐怕就是……”

　　“啊…”萩原发出认同的低语，“就是岛上的医生——浅井成实！”

　　柯南沉声道：“麻生先生十二年前去世，那个时候的成实医生不过十四岁，浅井恐怕是他养父母的姓氏……诶诶？！萩原警官？！”

　　萩原一路往下看，越看越心惊：这哪里是给儿子的家书？这分明是一封忏悔录！暗号中“血腥的双手”、“罪孽的音符”、“展翅的乌鸦”……这些字眼哪里是可以让柯南一个小孩子看到的？！

　　——乌鸦，又是乌鸦。他想起那架钢琴，那个火焰冲天的夜晚，同期口中的形容……青年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于是萩原见柯南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乐谱，总而言之，柯南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孩子，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掺和进来。

　　他不自觉地看向门的方向。

　　…成实医生知道这些事情吗……？

　　*

　　门外。

　　被萩原惦记着的成实医生正焦虑地等待着。理智告诉他：快离开吧，父亲的乐谱可能会暴露你的。但情感却不断拉扯着问他：你难道不想知道父亲的暗号里究竟写了什么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

　　“俄国艺术批评家斯塔索夫认为这首奏鸣曲是一出完整的悲剧。”月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平静地与他对视，“你觉得呢，成实医生？”

　　成实。麻生成实的成实。

　　他露出苦笑：“您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御尚川小姐，聪明得多。”

　　“一些作弊的手段……不提也罢。”麻生成实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事情——哪怕这些事的目的是为了给他治病。但是这个事实若是道出…意义实在不大……月纯敛下眸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医生。”

　　“我……”麻生成实嗫嚅着嘴唇，良久才惨然一笑，半是坦然半是遗憾，“我给自己留了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突然，门打开了。成实的声音戛然而止，紧张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真相。

　　突然，月纯小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上岛来？”

　　——“我们已经看完了麻生圭二先生的乐谱……”

　　“什么？”成实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高大的警官和他身侧的孩子。

　　——“对于这几天的几起凶杀案也有了一点想法……”

　　“我问，是什么促使你上岛来？”月纯重复道。

　　——“这座岛上的所有事情的真相…我们都会一一道来……”

　　“是我的养父母……”成实已经快要紧张地听不清楚声音了，“他们说，我应该到我父亲最喜爱的地方待一阵……”

　　——“首先是十二年前的第一起案件！钢琴家麻生圭二及其妻女的死亡，并非自杀！凶手正是我们今天的这几位死者！”

　　成实和月纯都默契地不再说话，他看向萩原的方向，眼中含泪——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真相，如今大白了。

　　萩原：“在十二年前的那次案件中，当事人有五个，分别是龟山前村长、黑岩村长、川岛先生、西本先生以及受害人麻生先生。但是这五位其实在同一个毒/品/走/私的团伙中，麻生先生为了给自己病弱的儿子支付昂贵的医药费而参与其中。后来他想要退出而不能，也因此遭到杀害。”

　　柯南：“这个儿子后来回到这个岛上，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当年的往事，花费两年策划了一桩复仇案。”

　　柯南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麻生成实一直与月纯说着话，已经无法听清男孩稚嫩的声音。

　　“其实无论我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被发现，我都应该……”麻生成实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不过月纯俨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我的家人惨死，但是父亲确实做了错事……我，是吃人/血馒头才活下来的。”

　　“我应该赎罪。为了父亲，也为了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了。”

　　月纯平和地看着他，问：“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麻生成实重复一遍，又很快否认，“不，当然不，这是一个悖论，御尚川小姐。距离那件事已经过了十二年，唯一可以指认他们的证据就是我父亲的乐谱。——可是如果没有我今天的所为，没有人会想到它。”

　　他低声说道：“所以我不后悔，哪怕我也将因此堕入地狱。”

　　他听见身侧女孩叹一口气：“……来不及了成实医生。”他猛的瞪大眼，周围的人都在用或震惊或惶恐的眼神看他，在令子小姐哭喊着要扑上来的时候，他听见月纯的声音：

　　“——劫持我吧成实医生，然后，去完成你的月光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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