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鹤诀》顾朝晞

31、第三十一章

　　魔教一个僻静的小院，薄景言从 大老远就听到了房间内传出不绝于耳的咒骂声。

　　“竟然敢砍了我的手脚，把我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让薄景言来见我，让那个贱人来见我，我要杀了她····”

　　小厮在旁边安抚道：“公子，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嘛！教主她来不来，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您··您还是先吃药吧！”

　　只听哐当一声，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呸，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我踩在脚下的贱人。现如今翻身当了主人还真当自己是东西了，让那个死变态来见我，我要杀了她···”

　　薄景言站在门口听着也不恼，伸手推开门，眼神在房间内快速的扫了一遍。

　　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地面上片狼藉，薄冥徒毫无形象躺在地上。因为没了手和脚，显得格外狼狈，包裹着伤口的白布也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薄景言淡淡的瞅了他一眼，嘴上还挂着和来时一样的微笑，悠悠的开口道：“哥哥，你找我。”

　　小厮看到来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的赶紧单膝跪下：“教主，圣安。”

　　薄冥徒抬眸看见薄景言的瞬间炸了,不顾身上的伤直接朝薄景言扑去，张开嘴就要咬她的小腿：“薄景言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薄景言没躲开，小腿处吃痛，立马有血渗出来，低下头冷冷的看着薄冥徒。

　　直到黏糊糊的血顺着小腿流到了她的脚链上，薄景言彻底没耐性，一脚踢开他的头，小腿肚上硬生生的被扯下来一块肉。

　　眼见薄冥徒不死心的还要上前去咬，跪在旁边的小厮都要吓的魂都飞了。好在这次薄景言没在让他如愿，一脚把人踢开了。

　　薄冥徒吃痛的躺在一边没了力气，挑衅般的对着薄景言啐了一口：“呸，贱人！”

　　薄景言敛了敛眼眸，抬脚走到薄冥徒面前，还没等薄冥徒反应过来。

　　下一秒，薄景言的脚就落到了薄冥徒右腿包扎好的伤口上，发了狠一般的向下踩去，立马大片的血开始咕咕的往外流。

　　薄冥徒疼的开始挣扎，咒骂：“啊··松开！薄景言你个死变态，把··把你的脚给我拿开···老子要弄死你！”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薄景言的脚上的力度没收敛哪怕一丝一毫。

　　薄景言淡淡的开口道：“哥哥是不是忘了，想要弄死我。最起码要像小时候在天阴山脉那样，把我一个人扔进那个万人的屠宰场。”

　　“再或者…像父亲那样，让我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一再允许你，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杀干净的。”

　　“但像现在这种程度的，你像条狗一样，不痛不痒的在我腿上咬一口，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现在还有杀我的能力吗？”

　　薄景言说完后，薄冥徒呆愣了几秒，随后嗤笑一声：“你不就是恨我杀了那个，你喜欢的女人吗？你拼命护着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死在了我手里。可当初但凡你多信任她一点，或许她就不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薄景言脸色瞬间就变了，就像是碰到她的逆鳞一般，猛地往薄冥徒胸口踢了一脚，而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提人起来，薄冥徒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的状态。

　　薄景言失去了理智，全身都散发着狠厉和偏执，金色的眸子瞬间溢着异样的光芒，整个人处于暴走状态的边缘。手上的力度也一再收紧，收紧再收紧，彻底动了杀心：“我杀了你！”

　　薄冥徒面部青筋暴起，渐渐呼吸不畅，脸都憋成了青紫色，但他还是不忘一字一句的挑衅：“就算你杀了我，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在旁边的小厮哪见过这场面，吓得全身都抖成了筛子，只听‘刺啦’一声，他的身体一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碎片。

　　薄景言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拉回了理智，金色的眸子淡淡往旁边撇了一眼，小厮直接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薄景言收回目光，而薄冥徒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眼看马上就要被自己掐死了，薄景言这才放松开了手，把人扔到地上。

　　薄冥徒没了桎梏，躺在地上开始大口的呼吸。

　　薄景言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弯下腰，贴紧薄冥徒的耳朵低语道：“哥哥，你以为薄庭练的那本吸食的功法，真的是平白无故的被你们找到的吗？”

　　“还有你觉得白幻蝶，为什么偏偏在薄庭快死的时候出现，还偏偏被你发现了踪迹？”

　　薄冥徒听到这些话脸色发白，一度大脑有些宕机，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能眼看着他去死！你…你…”

　　薄景言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薄庭是很好，我从没想过要杀了他。可他为了你竟要对付我，是你硬要把他拖下水的，你怎么能怪我。”

　　“薄景言，你…你…”薄冥徒一句话没说完，急火攻心喷了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薄景言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而后转身离去。

　　薄景言走后，在旁边的小厮赶忙站起身招呼人，察看薄冥徒的伤势。

　　魔教薄景言的寝宫内，魏倾岚看到薄景言失魂落魄的进来，腿上还流着血，赶忙走上前，关切的询问道：“小景腿怎么受伤了，快坐下我看看？”

　　魏倾岚刚要蹲下身察看一下，薄景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魏倾岚看着她一脸不开心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耐心的询问道：“小景不开心的话，可以告诉…”

　　可还不等她说完，薄景言就对着那张红唇吻了下去……

　　凤栖梧，愿予桉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可以下床了，脸上也有了气色，此刻正在院子的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宋书霖在盆里倒好水：“安安过来洗手，等会儿师父回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愿予桉听到宋书霖喊她，从躺椅上下来，哒哒的往大厅走。

　　宋书霖帮愿予桉卷起右手的袖子：“来，师姐帮安安洗洗手。”

　　因为愿予桉只有一手能动，所以很多事就需要宋书霖帮忙。宋书霖把愿予桉的右手，放进水里左搓搓右洗洗。

　　愿予桉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又看一眼自己裹满纱布的左手，不自觉的又些出神。

　　慕轻寒给她换药的时候，她见过那只手的样子，少了两根手指，丑陋，残破，甚至有点吓人。

　　她一直没在大家面前流露过情绪，其实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察觉了自己那两根手指没接上。因为她大家担心，她就刻意没提过，可她还是有点难过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左手以后还能不能用了。

　　宋书霖没发现她的异常：“好了，干净了，来我们擦擦手。”

　　扭头拿毛巾的时候，碰巧看到温鹤眠从外面回来了：“师父你回来了，刚好要开饭了。”

　　可温鹤眠脸色看上去却格外的难看，只淡淡的回了声：“嗯。”

　　愿予桉听到温鹤眠回来了，回了神，立马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刚要往温鹤眠身边走，却被宋书霖拉了回来：“安安，等一下，先擦完手。”

　　愿予桉只好乖乖的站在站在原地任凭她擦拭。

　　可温鹤眠的目光，却落在了愿予桉的左手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又黑了几个度。只觉有一股怒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乱窜，找不出口。

　　在看到愿予桉向她跑来的瞬间，温鹤眠硬生生把脸上的表情又隐了下去。

　　愿予桉上前牵住她的手，抬起头望着温鹤眠，艰难的开口询问道：“师…父，你…不开心吗？”

　　因为愿予桉声声带受损，还没完全恢复好，这些天就很少开口说话，所以现在说话有些不顺畅，嗓音也略显沙哑和干涩。

　　温鹤眠蹲下身，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没有，怎么会呢！来，师父抱，我们去吃饭了。”

　　眼见温鹤眠不肯说，愿予桉也不问了，老老实实的环住温鹤眠的脖子，任由温鹤眠抱着。

　　温鹤眠把人放到椅子上：“来，安安坐这儿，和师父挨着。”

　　师徒三人入座以后，愿予桉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因为脖子上的伤口，每往下咽一口都会撕扯到伤口。

　　这些天的饭量小了不少，人肉眼可见的瘦了。

　　温鹤眠为了让她多吃两口，所以都是温鹤眠亲自喂的。

　　这不愿予桉还没吃两口，就放下手里的筷子。

　　宋书霖看愿予桉这幅模样，那叫一个愁：“安安怎么不吃了，吃饱了吗？”

　　愿予桉轻微得点点头，温鹤眠却当没看到，不着痕迹的端起骨头汤：“安安再吃点。”

　　愿予桉一脸为难，可看着温鹤眠亲手喂的汤，还是听话的张开嘴，又吃了几口。

　　吃了差不多小半碗后，愿予桉说什么也不肯吃了。温鹤眠见状也没硬逼着，放下碗，拿起手帕给愿予桉擦了擦嘴边的油渣：“好，不吃这些了，一会让厨房做碗鸡蛋羹来。”

　　愿予桉听到后眼睛亮了，其实她也没吃饱，可这些天吃的不是各种汤水水，就各种稀饭白粥，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宋书霖注意到了愿予桉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碗筷：“安安要吃吗？”

　　愿予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罕见的开口说：“要。”

　　宋书霖宠溺的说道：“好，那我这就去让厨房做。”

　　宋书霖走后，愿予桉眼睛巴巴的望着门外。好在宋书霖没让愿予桉等太久，没一会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堆人。

　　宋书霖不仅让厨房做了鸡蛋羹，还有豆腐脑，青菜豆腐汤和炖的稀烂入口即化的肉沫茄子。

　　愿予桉看着这些美食哈喇子都快流下了，温鹤眠看着愿予桉来了兴致，也跟着开心起来。

　　可当她看到其中一个送菜的小徒弟出现在她的视线后，脸上的表情瞬间黑了几个度。

　　愿予桉一心看着面前的食物没察觉。

　　那个小徒弟端着菜来到餐桌前，看了一眼坐在餐桌前的愿予桉，又撇了了一眼旁边的温鹤眠，心里就更慌了。

　　本来今天她就被温鹤眠抓到，在背后说愿予桉的小话：“今天慕长老给她换药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你知道她的那只手有多吓人嘛，我看着直犯恶心。上面的切口，还漏着骨头呢，真是太恶心了人。也不知她那样的无用的人，是怎么成为温尊主的徒弟的。”

　　“可不是嘛！真搞不懂，温尊主是怎么想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收谁当徒弟，还需要你来置喙？”

　　两人扭过头：“尊··尊主··”

　　此刻小弟子面对温鹤眠，犹如万只蚂蚁在背上爬，一整个头皮发麻。

　　察觉到温鹤眠的视线此刻就落在她身上，脚上的步伐一乱，一个没端稳，眼看就要撒在温鹤眠身上。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宋书霖吓得瞳孔地震：“师父，小心。”

　　坐在旁边的愿予桉率先察觉到，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有了反应。

　　下一秒，只听啪嗒一声，盘子里的菜全都撒在了愿予桉的左手上。

　　温鹤眠赶忙站起身察看：“安安怎么样伤到了没有？”

　　愿予桉摇摇头，艰难的开口：“没有。”

　　“师父有没有受伤？”

　　温鹤眠神情有些严肃：“没有，好了，别动，我看看！”

　　赶忙去拆她手上的纱布，好在左手的纱布够厚，只是手背的皮肤有些泛红。

　　小弟子在旁边都吓傻了，红着眼眶都快哭出来了：“尊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愿予桉看面前的小姑娘都要吓哭了，刚想要说着什么，宋书霖就开口说话了，明显带着怒意：“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的，端个盘子都端不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鹤眠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少有的也有些不好，对宋书霖说道：“书霖去我房间把药箱拿来！”

　　“好，我这就去！”

　　小弟子在旁边，真是站立难安，只能不停的道歉：“尊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鹤眠这时才开口道：“你该求的不是我的原谅，是安安的。”

　　知道温鹤眠说的是什么事，她都快后悔死了，赶忙鞠躬道歉：“师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愿予桉摇摇头，沙哑的声音悠悠传来：“没关系，不怪你。”

　　宋书霖这是刚好从隔壁把药箱拿来：“师父药箱。”

　　温鹤眠这才冷冷的开口道：“好了，你回去吧，下次注意，别再犯了。”

　　小弟子此时如蒙大赦，对愿予桉好感倍生，道了谢好赶忙走了：“不会再犯了，谢谢师妹，谢谢。”

　　大厅内就剩了师徒三人，但此刻温鹤眠脸上的表情却严肃的不像样子，冷的像是凝了层寒霜。

　　看着愿予桉手上的那片红，又恰巧看到了愿予桉脖子上纱布，温鹤眠心底的怒气噌噌的往上长：“愿予桉你是不是傻，那么热的汤不知道躲，还往上扑。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有伤，你这只手是不打全要了是吗？”

　　愿予桉被这突如起来的训斥，吓到了。她不知道温鹤眠为什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整个人都懵了：“不是…师父，我…”

　　温鹤眠却根本不给她反驳的余地：“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

　　愿予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温鹤眠从没用过，这么难听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宋书霖也懵了，她不知道怎么自己出去了一趟，温鹤眠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上次拿刀往脖子上抹的事，温鹤眠心底的气都还没消，只是一直忍着没发作。这次倒好直接改为徒手接热汤了，下次是不是该拿刀在她面前自残了。

　　此刻温鹤眠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让她长长记性：“还有上次，刀架在脖子上，你说抹脖子就抹脖子。是不是你觉得，你这么做是英雄，是勇士，是在保护我。”

　　“可我需要你保护吗？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除了给我，给大家添麻烦以外，你还能干什么！”

　　愿予桉听着温鹤眠的话，脸都白了，全身的血液不断的往头上涌，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留在凤栖梧以后，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保护温鹤眠。她努力了那么久，最不想成为的就是温鹤眠的拖累。

　　可此刻温鹤眠的话，让愿予桉长久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道心彻底崩毁了。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给温鹤眠惹了折磨多麻烦，惹她这么不开心。

　　愿予桉喉咙干涩的厉害，一度有些哽咽，可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不知道，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对不起…”

　　愿予桉想要去牵温鹤眠的手，可被温鹤眠躲开了。

　　愿予桉彻底慌了神，大脑一度有些空白。可她不敢再上前了，她怕温鹤眠会厌恶。

　　见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误，温鹤眠冷淡的开口道：“我说的是这回事吗？你好好想想到底哪错了，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书霖给她上药，大殿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师父…”宋书霖想要说着什么，可温鹤眠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就往外走。

　　望着温鹤眠离去时的背影，愿予桉心口一痛，只觉得四肢百骸一阵冰冷，眼泪顺着眼眶里流出来了：“师姐，我让师父讨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