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玡风云》碧海玉刀

2、离乡进燕京 初识兰霜月

　　山阴县城东有个风俗：女儿生了孩子,娘家的亲戚要去祝贺,叫“送朱门”,如果送“五日”则是生的女孩,而送的是 “七日”,不用问,便肯定生的是男孩了。古时都讲究门当户对，朱红的大门才是大户人家，所以要送“朱门”，红红的，也图个喜庆。
　　七月初八一大早，全家就忙活起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所以招待客人的大件全是刘紫谊出的。这年头哪有什么吃的，山羊是刘紫谊自己放养的，野味是刘紫谊带着老四颂维全在龙妃山猎捕的。今天最能干的就是老四了，按他说的这算是跟侄子沾光过年了。
　　九时在村小学开了党员大会。颂维法再次被任命为风水沟村村支书 ，颂维友被安排为风水沟第二生产队队长，颂维富被任命为堡德管理区学校校长。堡德管理区书记王明友留了下来，其它人员开完会就走了。
　　十点多王明友带着刘佃玉、颂维法在村头接到了县委刘学民书记。刘学民对正在架桥的风水沟村民进行了慰问和表扬，随后往颂丕恒家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刘紫谊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柿子树下。刘学民紧走两步上前握住刘紫谊的手问到“顺利不？”
　　“还行！算是非常顺利。坐下先喝点槐米茶，其实这里也没别的茶叶。” 刘紫谊边示手边招呼坐在柿子树下的石桌上。
　　“我已向县委打了离退报告，我也和张书记谈了。你和丕恒还有什么要我给你们办的？他一向是听你的。”刘学民诚恳的说道。
　　刘紫谊冲好茶叶后，点起一袋烟，刘学民静静的等着也不说话。刘紫谊将烟一下弹进二十米外柿子树下临时搭起的炉子里，端起大白碗喝了几口，看了下对面树下帮忙的王明友和刘佃玉，回头说道：“我和丕恒商量了，我们这一辈能活下来就无它求了，我俩的脱党份子和敌特份子的美名摘掉了比什么都好，更能挺直腰杆走路了，就当一平民百姓挺好，不想再麻烦领导们了。你把我俩的意思报上去。”
　　“现在老大维法刚接回书记，山阴县穷的揭不开锅，就更别说这风水沟村了，要干的事很多。老三维富头脑灵活定能把教育搞好。看能不能把维全弄到县委去当个秘书？老四笔杆子很硬。原来还指望你给撑着呢！谁想到。。。”
　　刘学民算是听明白了。想了下说：“我把你俩的想法和张书记汇报下，老四的事好办。我退下来也不会立即就走，再帮他兄弟们一年，他们也不敢人走茶就凉的！你也处理下，明年我们一起回苏北吧？我离家也三十六个年头了，你不回去看看老宅吗？你看我们种的这两棵柿子树都老了，秋风一起叶子就要落下来。树上没了叶子会有红彤彤柿子，可紫谊你就自己啊”说完抬起头看向树梢，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不回去了，我明天就走了。去收收帐！就当给我干孙子要点喜钱！” 刘紫谊说完就起身往村后的接山子慢慢的走去。
　　“当年是我们欠你的！去吧，去袁家看看，去西南把那三个老太婆吓哭？去四九城里和那位多要点筹码！东北的那支早晚会求你的！”刘学民小声的嘀咕着。
　　然后大声的问到“我能跟着你去场面下不？”“我搞服务很有一套的，这是我本行，指望这个吃饭呢。”
　　“你就是上不了墙！老实呆着吧，五十步和百步有区别吗？你给我看好家，他们要是受一点点委屈，哼！”“我就不陪你吃饭了，我得送送那俩个老朋友去！”刘紫谊回头说道。
　　“我这辈子吃你的气太多了。行，我给你看好家。”刘学民悻悻说着。然后向隔了老远的王明友和刘佃玉招了招手，王明友快步从西边的柿子树下跑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亲朋好友陆续离去。
　　刘学民滴酒未沾，因为下午有会议要开。临走时留下了一叠钱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颂丕恒数了下正好六十六元，这可是一笔巨款，应该是刘学民今年攒下来的工资。
　　天快黑的时候，刘紫谊提着布袋进了院子。
　　“叔，你可来了！我们快去吃饭去。”老四维全迎上来接过一个布袋。
　　“忙活了一天，累不？是不是光看没吃啊？你先去吃着。”刘紫谊抚摸着颂维全的头说道。
　　“你不来，我不敢。我先把东西放下去。”颂维全说着提着布袋往堂屋西边的三间走去。他知道这布袋里一定是重要的东西，得放进那个密室里。
　　全家做下来，客气话难免有几句，也全是颂丕恒妻子说的。
　　半小坛酒先顺进酒壶，再倒入五钱的小酒盅。也没倒几次就没有了。人都吃不上，这酒还真不是谁都能喝的上的。这还是中午省下来的。
　　忙活一天，大家都有些疲惫，刘紫谊和颂丕恒往堂屋走去。
　　“老嫂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让这孩子认我做干爷爷！你不会食言吧？”刘紫谊严肃的说。
　　“我虽是个妇道人家，我们老张家也是一口吐沫一个坑。大兄弟你别小看你嫂子。”“我知道你不简单，为了这孩子你呕心沥血！你这样报救命之恩给我们颂家，嫂子我。。我这孙子那来的这么大的福气！” 颂丕恒妻子说着掉下眼泪。
　　“好！这孩子以后得听我的安排，我今晚就走。临走前我得让你们知道些事情！你把老二、老四喊来”刘紫谊安排到。
　　正在干活的颂维友和颂维全走进来叫了声叔，坐在母亲身边。
　　“这孩子虽有机缘，可也是我们强求来的，我们求的是他光宗耀祖。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在盛世里想出人头地是很难的！光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是不够的，我们还得借用外力。所以六岁以后我就带他离开这里，十八岁后才能回来。”
　　“龙妃山的灵气被我们借没了，那里的气场会慢慢消退！顶多六年会失去现在的生机。所以我把很多东西都撤了。老二要看好药田，每月的初一都要去坟前跪拜，以后每逢祭祀节日你自己去就行了。老四你负责给这孩子打好基础，我当初是怎么磨炼你的，你就怎么磨炼这孩子；从三岁开始你就得让他习练这本书上东西，记住你不能看！”“我回来后要看你个老师教的学生怎么样？”说着，刘紫谊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
　　世道变化很快。随着一系列改革政策的落实，山阴县城迅速繁荣起来。城东的风水沟发展的很快，原来的草屋基本都变成了大瓦房。
　　每天早起的村民会发现风水沟村西有个小孩很特别 。
　　每天早早的泡在一个大缸里，背着听不懂的口诀，泡完后一系列的基本动作总会在太阳出来前结束，然后去一个池子洗澡。不管冬夏天天这样，已经四个年头了。
　　村民们都说这是要和他老子一样要当“小魔王”，刘紫谊神秘失踪六年了，怕有人欺负他们老颂家，这是提前培养打手啊。
　　四叔颂维全告诉颂衍坤，只有化蟒再成蛟，最后方成龙！
　　走了六个年头的刘紫谊在八三年的二月初一下午回来了。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七虚的颂衍坤跪在地上给坐在上首的刘紫谊磕了头，刘紫谊亲自给戴上了一块玉，算是正式认了干爷爷。爷爷颂丕恒叮嘱颂衍坤以后要改口叫刘紫谊为爷爷。
　　颂衍坤心里想着只要是疼我，再来几个爷爷也不惧。
　　穿过龙妃山的层层松林，来到山腰的老地方。也许是因为连续几年的干旱，山泉干枯，药田基本没有了，入目是一片荒芜。
　　走过两棵松树来到坟前，父亲把东西摆好后开始祭拜。颂衍坤站在一边等待，刘紫谊围着坟地慢慢的走着。
　　三六九往外走，三月初九这天早上，颂衍坤给爷爷奶奶磕完头，在母亲的万般不舍下跟着干爷爷刘紫谊离开了风水沟村。
　　三月十二的燕京火车站出口一辆红旗车格外引人注目。车边站着一位年青军人，看样子是刚入伍的新兵。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牵着新兵的手，时不时的抬脚眺望着出站口的方向。
　　一个小孩身上披了个重重的搭袋紧跟着一个老头走出，爷俩行走的速度很快，虽然不是最先下车的，却很快把众人甩在身后来到红旗车前。
　　年青军人向老者敬了标准的礼，然后笑着说道：“刘爷爷您可来了，我爷爷都等您等急了！让我和妹妹来接站。”
　　“你好！我叫赵新农，这是我小妹赵兰月。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伸出手。
　　“大哥哥你好，我叫颂衍坤”说着颂衍坤就和他握上手，俩人相互较着劲，可还是因为太小，被人家欺负了。
　　虽然手被攥的很疼，但颂衍坤脸上还是依旧微笑着说道“以后少不了麻烦，请大哥哥多担待关照！”
　　赵新农惊愕着“不错！小小年纪还是个练家子。好了，把东西放后面，我们走。”说完去给爷爷开车门。
　　颂衍坤走到车后面等着赵新农来给打开，可他只是站在那儿不屑的看着，这是要看小爷笑话啊。没法子，颂衍坤一直在村子里，那见过车啊，小爷忍了。
　　赵兰月跑过来打开车后箱，由于力气不行只抬起了一半就看向颂衍坤。颂衍坤伸手往上一抬，后备箱打开了。
　　“我帮你”说着就要帮颂衍坤把布搭解下来。
　　“不用，脏了你的手！我不愿意别人碰我的东西。” 颂衍坤把气撒到她身上。
　　“对不起”赵兰月说完转头看向一边。
　　这是要哭的节奏？颂衍坤赶紧牵着她的手“走，我们上车，帮我开车门。小爷第一次见这玩意！”
　　赵兰月瞬间变脸，很高兴的拉着颂衍坤的手。“我教你，你以后有什么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
　　上车后赵兰月问颂衍坤：“累不？”
　　颂衍坤没理她，闭上眼往后一靠。她见颂衍坤没理她，也就别过头。
　　没多长时间，车经过一条长巷子，在巷子的尽头有两个军人站岗，赵新农把车在一个大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下，看到车停稳了紧走过来开车门。
　　笑着对刘紫谊说：“叔，这一路怪累吧？我爸和李叔在后院等着您”。
　　“麻烦玉栋了，这是专门回来的？”刘紫谊说完，等着下车的颂衍坤，然后牵着他的手。
　　“正好回来有点事。我爸说叔来了，我这不就跑回来了。” 中山装男子笑着说，就领着往里走。
　　走进院子，赵新农把车钥匙扔给院子里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随即牵着赵兰月的手跟在后面。
　　进到后院直奔北面的堂屋。堂屋里上首坐着俩个老人，看上去都比刘紫谊年龄大不少。东面的老者，国字脸，长长的剑眉，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来，自带威严。西面的老者，黃瘦的长脸颊，两道竖眉，有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直视过来。
　　西面的老者看到他们进来，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就把刘紫谊抱住。好一会儿，才松开刘紫谊，往后一撤，用手拍着肩膀。哽咽着说到：“师弟，终于又见面了！整整三十五年了，我和师哥时时在牵挂着你！”说完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赵新农拽了下颂衍坤的衣角，向外摆了下手。颂衍坤和赵兰月就跟了出来。
　　直到走出后院，赵新农才小声的说 “让这仨老头叙旧，我们玩我们的。”“你带他熟悉下，我出去逛逛。”说完拐弯就走不见人了。
　　俩个小孩站在院子里。颂衍坤开始观察这四合院，发现这院子挺讲究的。
　　中间有座小的假山，池子里的几条红鲤鱼在水草和刚冒出的莲芽下互戏；在东西厢房前各有两棵大大的桂花树；正堂屋接出来长长的前厦，厦下面东西两侧各摆了七盆兰花。
　　颂衍坤四周看完不说话，赵兰月说：“我领你看下我的兰花去”。说完就想牵颂衍坤的手，颂衍坤往后一撤。她没牵到就独自在前面往堂屋走去，颂衍坤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你看我的兰花好不？这边和西边的不是一个品种，因为我是七月出生的，所以各养了七盆。你看这边的快开花了，开花的时候可香了。”“我应该叫你哥哥还是弟弟？”这小姑娘不会是个话唠吧。
　　颂衍坤决定戏她一下，向她招招手。看她走在身前，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到“叫我小爷”
　　赵兰月抬起头，咬着下唇，眼里噙着眼泪问到：“你还在生我哥哥的气吗？”
　　颂衍坤一看闹过了！赶紧说：“和你开个玩笑，咱一个月的，我初一”然后盯着她看。面前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眼光中又是委屈，又是羞涩。别说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哟，又在显摆你的花呢？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我们家兰月愿意和男孩子玩了？这是受新农的委屈了吗？”
　　颂衍坤转过头，只见厦外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
　　站那打量了颂衍坤几眼，就向里面走来。
　　“这是我妈李元春”赵兰月介绍完，低着头牵住李元春的手。
　　“阿姨你好！我是颂衍坤”“ 我比赵兰月大几天，让她叫哥哥的，她有点不乐意了。其实只要她高兴叫我弟弟也行的。”“你真的是小妹妹的母亲吗？怎么看着像姐姐一样！” 颂衍坤赶紧说到。
　　“兰月除了本家这几个哥哥，从未和小男孩玩的！不过你这小子抺了蜜的嘴，也的确让人待见。你们玩你们的吧，我去后面给老爷子请安去。”李元春说完，出了前厦往后院方向行去。
　　听她这样说，颂衍坤也放松下来。小姑娘待见咱，也不能再惹她生气了，哄哄呗！
　　“你真的不和男孩子玩吗？你身上的香气我闻过，和我家花田的一种花开放时一样的好闻！”“我家花田里的花有十二个品种，每棵花就一株，基本只开一朵。不过有四个品种花的是一株起来然后分叉开两朵，两朵花基本差不多大，但也分大小。” 颂衍坤连贯的说到。
　　赵兰月站在那面带微笑听颂衍坤说。“有空你带我去看看，有我这样的兰花吗？”
　　“没有。听我四叔说以前全是药田，没有其它植物，这些花全是我出生后，自己长出来的。”“过来！”颂衍坤又和她招了下手。
　　赵兰月羞忸着走到颂衍坤身边，抬头看着。颂衍坤贴身上前使劲的在她肩上嗅了嗅。真是一样的香味。
　　“哪来的尖孙？这么小就会戏果？”又一个声音在身后突起。
　　颂衍坤心里想着这下完了，又被抓现行了。赵兰月身上有毒吗？不让小爷靠近啊！连忙转过头去看。
　　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嗔怨，满身白素衣裳。这时夕阳正将下山，淡淡阳光照在她脸上，但见她眉梢眼角间隐露不满，肤色白嫩。比他高一点点，约莫有十岁年纪。
　　走进身前，颂衍坤再看。却是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这就是天使的微笑，她赶走了所有的阴霾，使颂衍坤感到天竟然如此的明亮，没有一丝瑕疵。
　　没等颂衍坤看够，她就围着颂衍坤和赵兰月转着圈子上下的打量。
　　“孙子说谁呢？” 颂衍坤抬头盯着她问到。
　　“这是我二叔家的霜月姐姐，刚放学回来。”“尖孙是指长的漂亮的男孩子，戏果是说你泡妞。”赵兰月知道颂衍坤没听懂燕京方言，红着脸解释到。
　　赵霜月哼了一声直接走了。颂衍坤也哼了一声往外走，正好碰到李元春来叫他们去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