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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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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喉头发哽,“宗姬,我能为了子礼委身做妾,替太国公夫妇潜伏在国公府。宗姬,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说的是真是假想必您心里有数。”
泫凰剥了手里一颗松仁的软皮,想了想又放回盘子里。
“段国公是贤王余党但段扶安不是,此事事发之日,就是国公府倾覆只时,我心里有子礼,宗姬心里有公子,真到了那日,宗姬您要如何是好…”
解语说的都是泫凰一直以来担忧却不敢细想的。
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泫凰早就不会将心中的事随便告诉一个不相熟的人。
竹喧在一旁提醒:“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泫凰问:“太国公将钦尧养在青州,是为绕膝之欢,还是要挟段成霖?”
解语思考片刻,她只留意了那些对于她来说事关重大的秘密,太国公将段钦尧留在青州的事于她而言太过无关紧要。
这样的事,也只有泫凰会在意。她想知道段钦尧在青州过的好不好,太国公夫妇有无苛待他。
“我觉得…是相互要挟。”解语回忆过去:“太国公以扶安…以公子要挟段国公,段国公却以公子提醒太国公,若是太国公不包庇,株连时官兵会来青州寻他独子,到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也绝对跑不了。”
泫凰知道解语和段钦尧都求师于苏绝,便说:“你唤他扶安也无妨。”
解语觉得无妨就是有妨,否则不会被特意强调,她轻声说不管。
“钦尧在青州时过得好吗?”
解语想了想:“好歹是国公府公子,吃穿用度不会差,不过太国公严厉,时不时会有藤条打骂。”
泫凰闭了闭眼睛。她睁开眼睛又问:“这些是你的猜测,还是?”
解语说:“我不是那等听风即雨的人,子礼也是青州山庄的弟子,曾去帮太国公做过事,他无意间瞧见一些家书,他们父子针锋相对,公子在其中就是枚棋子。”
“你好好歇歇吧。”泫凰对她说。
解语一个人在国公府苦熬了大半年已经是身心俱疲,不仅被国公夫人段姜氏提防,起初还时长被段成霖盘问。
她聪明且早有准备,不仅应付段成霖,还要自保。
“我有一问。”解语似乎很好奇:“我能抛弃品格,与公子做妾,为何宗姬还这般轻易的信我用我?”
泫凰本就没因为她要做妾而怀疑她,而是觉得她品貌不凡,脸上的细纹和眼底微微发青是劳苦所致,泫凰只是怀疑她是否真的愿意做妾。
随口与若拙提过一句,没想到若拙居然记在心里,还发现了她从没聊想过的破绽。
泫凰说:“听我母亲说,苏绝是品格高尚的人,她曾因钦尧是苏绝的学生而高看钦尧一眼,你既然是苏绝的学生,那我也愿意信你。”
解语没想到自己不顾劝阻离开青州山庄后还会因苏绝而得益,“没成想,宗姬您竟能这般相信苏绝先生。”
“不。”泫凰纠正她:“我相信的是我母亲。”
解语回到了宗姬府给她安排的房间,暖和舒适,桌上摆着新鲜的点心和干果,还贴心的备了换洗衣裳和几本书,她翻了翻,都是自己不曾看过的杂话本子。
以前她想看,她丈夫贾牛郎说那些书都是不学无术的人看的,她若是看了简直愧对青州山庄,愧对圣贤,她就再没看过了。
她把杂话本子整理好放到了架子上没再碰,将自己换洗的两身衣服丢到了外面,穿上了柔软布料做的新衣裳,难得睡了个好觉。
段钦尧正在小厅里,瑾持也在,他时不时就要从浔王府跑到宗姬府来,比起被嬷嬷不分昼夜的劝学,他更想躲在这儿清闲清闲。
段钦尧和瑾持正各自看着各自的书,段钦尧看的是朝廷文官新写出来的南下游记,瑾持看的是戏本子。
泫凰站在门口没进去,竹喧给她披上衣服,小声说:“解姑娘时不时不太对劲啊?她将逆王说做贤王,这若是让朝臣听了,都够流放了。”
泫凰说:“朝臣也是人人自危,不对别人小题大做,别人就要参他包庇。”
竹喧又说:“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解姑娘。”
“解姑娘是苏绝的学生,当然不会称晏洺为逆王。”泫凰说的很笃定。
竹喧不明白为何是苏绝的学生就要管逆王叫贤王,更不明白为何浔王府的宗姬却不觉得有问题。
泫凰走进去,瑾持嗖的一下将书藏到桌子缝儿里,段钦尧听到他弄出来的声音也抬起头,看到他的动作后说:“你藏什么,话本子你姐也看。”
瑾持红着脸:“你懂什么,我家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姐看什么都有她的道理,我没有的。”
泫凰走过去,毫不留情的从缝里拿出杂话本子,在瑾持紧张的目光里翻了翻,然后扔在桌上:“带春宫图啊,我说你吓得跟鹌鹑似的。”
瑾持脸更红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姐在某些他想不到的时刻口无遮拦,他将这些都归结于他母亲宠惯的。
但是现在还当着段钦尧的面,虽说他们已经成亲快一年了,但是瑾持还觉得有自己在时段钦尧就是个外人,他怕段钦尧听到自己姐豪不知羞的说出春宫图三个字会让段钦尧看不起她。
瑾持欲盖弥彰的咳嗽几声,泫凰还不领情问他时不时又偷吃糖了,吃的嗓子挂浆天天咳嗽。
气的瑾持不想管了,觉得好尴尬好想逃,刚跑出去几步被段钦尧一把薅住后脖领子。
“你姐说你几句是为了你好,你跑什么?”段钦尧盯着他。
瑾持无语的闭上眼睛,他真是白操心,他姐姐姐夫明明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让他走吧,都什么了还在这儿躲着。”
段钦尧刚松手,瑾持就窜到了门口,后脑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瞪着他看的姐,还有地上的杂话本子。
“拿走你的东西。”泫凰说。
瑾持嘁了一声,捡起书乐颠颠的跑了,他还担心这本书要被自己姐以什么正经理由没收,没想到居然还他了。
“看的什么?”泫凰问。
段钦尧说:“不是春宫图。”
竹喧低头笑了下,识趣儿的退出去关上门,段钦尧听到关门声抬起头:“你的人都好聪明。”
手已经摸索过来,泫凰拿起书挡了一下:“想说说话。”
段钦尧拍拍旁边的椅子,泫凰坐过去,她直来直往惯了,但锦国公府的事还是需要铺垫一下,应该循序渐进。
她说:“你晚膳吃的饱吗?”
“饱。”段钦尧看着她,她满脸都写着若有所思。
他很了解,泫凰从来都不拐弯抹角,大多数需要拐弯抹角的时候都是竹喧在说,或者若拙在恐吓,她只需要在旁边沉默的看着。
难得从泫凰脸上看到一些纠结,她自以为铺垫好了,说:“你与你父亲母亲亲厚吗?”
段钦尧偏过头去拿杯子喝水,他若是不这样做怕是会笑出声,他装模作样喝了一口,回过头想回答这个问题,再对上泫凰的目光,他又偏过头喝了一口。
他冷静了冷静:“还好,不亲厚但我也不是孽障。”
跟泫凰想的差不多,“那你父亲和母亲…”
段钦尧说:“你直说就好。”
“没有,就是随意问问。”泫凰心里七上八下,她说:“若是你父母陷入危险,你会坐视不理吗?”
段钦尧沉默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什么话。”
泫凰猛然惊醒似的,她懊恼自己心不在焉,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天下没有几个寻常儿女能对父母之事坐视不理。”段钦尧反问她:“若是你,你能吗?”
泫凰想都没想,下意识说:“看是我父亲还是我母亲吧。”
“这话若是让岳父大人听了是得伤心欲绝。”段钦尧攥着她手,在她手心上划来划去,他才是真闲话家常的语气:“你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段钦尧看着她,眼神似蛊惑人心:“平日里的不满,并不足以让你在危急时毫不犹豫的高高挂起,寻常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你我得父母家底支撑,得以衣食无忧,观闻圣贤…”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养育之恩大于天,就是他们借由圣贤给你我的第一道枷锁。”
泫凰不自觉呼吸加快,她不满父亲,却从没想过浔王府没有浔王会怎样,因为她打心底里就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
况且父亲也没什么大过,是母亲太好,显得父亲若有若无。
直到他们已经休息,段钦尧在他身旁呼吸逐渐均匀,她还是睡不着。
纸包住火,况且姜禹谦如今都跑到了青州去,早晚有一天锦国公的事会被父亲知道,而锦国公夫妇在段钦尧心中并非可有可无。
只是段钦尧在宗姬府生活了这么久,让她错觉段钦尧已经完完全全的站在了她这一边。
尽管解语说太国公和段国公都对段钦尧极不在意,那也不是段钦尧日后不伤心的理由。
伤不伤心都在心里,不是外在的狗屁理由说了算的。
泫凰悄悄的起身,穿上衣服推门出去,竹喧已经去睡了,守夜的侍女连忙起身,她朝侍女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若拙从墙上跳下来:“宗姬?”
“陪我出去一趟。”泫凰说:“不必吵醒公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