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城九不熬夜

2、初相识 贰

　　顾木佑是被鸟儿清脆的叫声吵醒的，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篝火早已燃尽，只留下了一地的余烬。顾木佑揉了揉眼睛，起身习惯性的喊了句：“雪嘴儿，起来一起巡山啦！”话音刚落，雪嘴儿就打着响鼻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用额头去蹭顾木佑的手，因还为动作太急差点滑倒。顾木佑被它滑稽的动作逗笑了，弹了下它的脑门说：“走啦，去拿干粮和弓箭。”
　　放弓箭和干粮的那间木屋也放着被找到并销毁的捕兽器具，虽然已经被销毁，但由于小时候的遭遇，雪嘴儿对捕兽夹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从来不肯靠近这间木屋，这次却反常地跟进来了。顾木佑拿完东西，一转身差点和紧跟他而来的雪嘴儿碰个满怀，略感奇怪地问：“：咦，雪嘴儿，你怎么跟进来啦？平时不是不喜欢进这间屋的嘛？”雪嘴儿用那双清澈的鹿眼看着顾木佑，连打了好几个不安的响鼻。顾木佑瞅着平时活蹦乱跳的鹿现在那紧张兮兮的可怜样，不禁柔声安慰：“怎么啦，怎么啦？来，摸摸头，这是怎么了嘛，怎么这么不安呀，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安抚了雪嘴儿之后，顾木佑来到木屋外，看了看外面，什么异常都没有，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但雪嘴儿眼底的不安和恐惧不是假的，顾木佑决定这次巡山要小心一点。
　　走在通往雷壑峰的路上，他回想到了上次雪嘴儿这么异常是什么时候——父母惨死的那天。可是今天一切都很正常啊，没有山火，也没有枪鸣，只能听到鸟叫声和脚踩在落叶上柔和的沙沙声·······突然，耳边传来急促的几声鹿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顾木佑回过神来。他刚想对雪嘴儿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不远处丛林掩映间传来了几声枪响——是偷猎者！
　　顾木佑反应极快，闪身躲在了一颗参天大树的后面，屏住呼吸凝神细听。枪响过后是红角雉的惨叫和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没发现他们。对趴在地上紧盯着他的雪嘴儿使了个眼色之后，顾木佑借着绿叶和灌木的掩映，身形轻巧的朝着枪响处靠近。那是处低地，绿草茵茵，挤满了地面，显得红角雉伤口溅出的血格外的殷红刺眼。躲在离那人最近的灌木丛后面，顾木佑干脆利落地卸弓，取箭，拉满，一套动作流利自如。
　　凝神将箭尖瞄准那人后，顾木佑却愣住了。那是名少年，身材纤细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面上却是与这个年纪毫不相符的冷厉与疏离。他收起手中的猎枪，在还没有死透的红角雉旁冷眼旁观，眼中流漏出的却满是厌恶······等等，厌恶？顾木佑愣住了，他所见到的偷猎者，脸上露出的有狩猎时的疯狂，有猎杀中的狰狞，有得到猎物后的狂喜，有被发现后的不甘，却唯独没有厌恶。再一看那少年，他低了低头，隐约看到他鼻梁很高，面容白皙，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
　　尽管一直生活在山上，能和外界的人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但记忆中母亲的话语和给他看过的照片让他在看到这少年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本该是在父母膝下嬉笑打闹的天真少年，现在却游荡在这阴森不见阳光的深山老林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顾木佑仿佛忘记了自己也同那偷猎少年一样，也是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和守林人父亲一起巡山以及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的内心变得强大。或许是担当的多，所以少年的心性变得老成，不自觉的把自己当成大人了。那偷猎少年好看的面容同偷猎者丑陋贪婪的嘴脸形成的鲜明对比，让顾木佑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么小的年纪，真的是偷猎者吗？或许他是家里突生巨变，或是亲人病重，为了谋生，为了为亲人治病才不得已才走了这样一条路·······
　　思及此处，原本对谁少年胸膛的箭尖侧移，移到了少年持枪的手上，一箭射出，枪应着弦声而落，偷猎少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捂住因剧痛不得已松开了手的手臂，向枪飞出的地方奔去。又是一箭飞出，这次射在了少年的腿上，少年不得已跌落在地上，仍固执地朝着枪所在的地方爬去。
　　顾木佑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脚将猎枪踢出老远。他居高临下的看向倒在地上因疼痛而瑟瑟发抖的少年，额前的碎发刚好挡住了少年眼底讥诮的光，使得顾木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颇有些纠结的开始思考这少年的处理方式，如果他真的是偷猎者，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杀无赦。可他若真的是生活所迫的话······怎么办呢？算了，还是先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吧。顾木佑抿了抿嘴，张口问道，你是·······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少年忍不住剧痛，昏了过去。顾木佑想了想，走过去翻遍了少年的衣兜，将火柴等危险品尽数收走，拿起被他踢飞的猎枪，准备将少年丢下一走了之。雪嘴儿不知什么时候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耀武扬威似的跟在顾木佑的后面，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不知怎的，顾木佑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见少年蜷缩着瘦小的身子，弱小无助的抖动和初见雪嘴儿时躺在雪地里的雪嘴儿一模一样。终究是不忍心，顾木佑调转方向，朝着少年走去。雪嘴儿不理解地用它那清秀的鹿眼瞅着顾木佑，轻轻地用额头抵着顾木佑的腰催促他赶紧回家，但是被顾木佑温柔但又坚定地推开了。他揉了揉雪嘴儿的脑袋，对它说：“他还是个孩子，或许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他还这么小。妈妈说过，与人为善会使人获得心灵上的宁静，我们应该帮助他。”雪嘴儿懵懂着一双鹿眼似懂非懂，但却听出了顾木佑话语中的坚定，无可奈何的让开了身。顾木佑走到那少年面前，小心的绕开伤口，将他背在身上，带回了家。一路上，一人一鹿谁都没有发现背上那人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难懂费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