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城九不熬夜

3、初相识 叁

　　回到木屋，顾木佑先是把少年放到床上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接着将从少年身上搜出的危险物品尽数销毁，又想到少年受他那两箭，伤的不可谓不重，就干脆趁着天明，带着雪嘴儿找些好点的草药回去给少年上药。
　　而在木屋中，原本应该昏睡不醒的少年此时却缓缓睁开眼睛，他敏捷地跳下了床，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灵活的身手，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更何况他还带了伤。他走到窗户旁，借着屋内昏暗的视线隐藏着自己，看到那一人一鹿走远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略显扭曲的微笑。这笑容放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本来应该很不合适，但在少年的脸上却毫不违和，他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改变，若要让顾木佑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一定不会将他带回到木屋。
　　他坐回床边，看着顾木佑为他绑在伤口上的绷带，露出了嫌恶的目光。他先是轻轻地拆下了胳膊上的绷带，小心翼翼地将它在一旁放好，以防顾木佑回来看到留在外面的血迹产生怀疑。随后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手臂上的伤口，径直将手指插了进去，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仿佛那伤口是别人的伤口。搅动了几番后，少年从伤口中掏出了一块黑黝黝的石子儿大的东西——打火石。在绷带的内面擦干净手和打火石上的血迹后后，少年将打火石严丝合缝地镶进了帮在他腰间的水囊的底部。这是少年特制水囊，底部有孔洞，刚好可以嵌合这块打火石。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水囊表面居然有一块打火石。一个优秀的猎人通常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一个优秀的杀手应该留有对对手有着致命威胁的东西，少年暗自心想。这是“营地生活”教给他的活命技巧，如今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生存本能里了。少年一边想着，一边缠好了绷带，手法娴熟，像是缠过了千百次一般，即使是从小长在大山里，天天磕磕碰碰的顾木佑看到了，也会自愧不如。熟练地给绷带打上了个漂亮的结，少年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腿部的包扎上，那是一个很独特的结，在拆胳膊上的绷带的时候他只顾着小心不要留下血迹了，没有注意打结的方式。好在他学习的能力比大多数普通人的学习能力要强的多，在摆弄了一会腿上的结后，就有模有样的给胳膊也缠上了一个相同的结。
　　在弄好一切之后，少年重新以之前的姿势躺好在床上，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想起顾木佑望向自己时那纠结的眼神时，他的嘴角不经意的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真是有意思啊，一个守林人居然会同情一个偷猎者，看来情报果然没有错，组织叫他来送死的念头看来是成功不了了。
　　此刻，在木屋外，顾木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要劝少年悬崖勒马的念头愈演愈烈，他想让那少年爱上自然，爱上森林和森林里的动物。他要让那少年体验到在森林里是多么美好，顾木佑坚信，只要让大家都了解到森林的美好，那么就不会再有偷猎者那些人了。他认为，一味地像父辈那样守着森林并不是办法。他曾向木神许过愿，希望可以把森林带给他的快乐也带给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爱上森林，爱上自然。他也知道，或许是和外界人交流很少的缘故，他的嘴很笨，虽然平时和雪嘴儿说话很自然流畅，但要是遇上陌生人，比如曾经到访的父亲的朋友，会变得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少年，或许就是个契机，是木神派来帮助他实现他愿望的人。
　　想着想着，顾木佑已经走到了屋门处。他轻轻的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少年身旁，少年还是像刚回来那个时候一样睡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没有喊醒少年，顾木佑找出药臼，打算出去捣药，却不想在转身时碰倒了摞起的箱子，哗啦啦的一阵响，来不及去整理箱子，顾木佑急忙抬眼去看那少年。许是动静太大，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看到自己正处在陌生的环境，眼睛微微睁大，溢满了害怕和恐惧，他坐起身想摆出一副防卫的姿态，却不想牵动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又倒了回去。顾木佑连忙对他说：“别···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少年没说话，就一直害怕的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顾木佑想了想，像安抚雪嘴儿那样柔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没事的，你的伤···需要上药，等哥哥捣好药之后，给你上药。”少年好像听懂了，略略低了低头，较长的额发挡住了脸，顾木佑看不到他的脸，当然也就没看到在听到哥哥这俩字后少年翻了个白眼。
　　把少年的举动当做了对他的话的回应，顾木佑逃跑似的去了院子里捣起了药，看来自己还是不能习惯和陌生人之间的相处啊，他在心底默默的为自己着急。药很快就捣好了，顾木佑端着药，来到了屋内，少年缩在床的一个小角落里，充满戒备的看着顾木佑。顾木佑努力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可惜作用不大。
　　看着少年弱小可怜的模样，原本在寻找草药的路上准备好的责备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走近少年，在床边轻轻坐下，柔声说道：“你的伤口，得上药，不然会发炎，”然后试探性地去拉少年的手臂。少年并没有表现出抗拒，而是乖乖地伸出手臂，任由顾木佑摆弄他缠好的绷带，一边把害怕、疼痛等情绪均匀地涂抹在苍白的脸上，一边敛去眼中的精光，悄悄观察顾木佑在拆除绷带时脸上的表情。顾木佑丝毫没有察觉到绷带已经被拆过又重新缠好，在他打开绷带的那一瞬，那狰狞的伤口让他瞳孔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