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出樊笼》林蓠L

1、汛期

　　七月，北京进入汛期，每天都会下雨。
　　难得今天风朗气清，陈瑜早晨六点起床，将被褥铺叠整齐。

　　洗了澡，头发吹得半干，看时间来不及了，她匆匆绾上酒店要求的统一发髻，换上唐装黑裤，去餐厅吃早饭。

　　她工作的盛世会议中心在五环外的城郊山区，这里占地四千亩，冬有雪场，夏有果园，光是住宿就有不同等级的四个区，平日少有散客，都是公司组织团建，或者家庭度假。

　　这几天知名电商企业品欢的老板带了两百多个员工来这里开产品经理大会，原本清闲的日子顿时就忙了起来。

　　早饭时，同事们都在讨论那位经常登上热搜的品欢老板顾津生。

　　“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那么帅还是单身，多稀有啊。”
　　“单身又不是没女伴，这种圈层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性伴侣。”
　　“前段时间不是传他和那个短发顶流小花吗？”
　　“玩玩罢了，后来小花工作室不是发了声明说和顾总没关系嘛。”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找娱乐圈的女人，最后肯定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啊。”
　　…………

　　陈瑜专心喝豆浆，没参与她们的讨论。

　　她吃完起身：“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吃。”
　　“这么快。”
　　“今天品欢在会议厅开高管述职大会。”
　　“那小瑜有的忙了。”

　　陈瑜抵达会议厅时里面空无一人。

　　她把提前打印好的名牌按照品欢行政提供的顺序挨桌摆放好，然后给每个位置的瓷杯放了败火茶包。

　　做好这些，陆续有品欢的员工带着笔记本电脑入座。
　　她和另一个同事分别给入座的客人倒水。

　　人逐渐多了起来，座位相邻的两个客人聊起了昨晚的狼人杀战局，时而有笑声传来。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低声提醒了一句：“顾总来了。”
　　会议厅霎时没了声响。

　　陈瑜顺势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衬衫西裤的男人径直而来。
　　是顾津生。
　　他比百科上的照片更年轻一些。

　　有些人出生就在起跑线，不仅腰缠万贯，还备受造物主青睐。
　　凡人都是平庸的泥点子，顾津生是造物主心情愉悦时按照比例精心塑造的杰出代表作，无一处不完美。

　　陈瑜一时失神，甚至没察觉顾津生已经走到她身后。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好，这里是我的位置。”

　　她恍然回神，拿起水壶向旁边避让。
　　顾津生与她擦肩而过，抽出第一排座椅落座。

　　陈瑜走过去给他倒水。
　　热水淹没茶包，氤氲的水蒸气从杯子里升腾而起，直扑在她脸上。

　　顾津生用手扶了一下茶杯：“谢谢。”
　　很客气，但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她，那张淡漠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

　　整个上午都是枯燥乏味的述职大会，顾津生的风格和网传的一样，人狠话不多。
　　给他做事就一条：踏实。
　　吹得天花乱坠没用，想在他身边立足必须要有真本事。
　　述职也是一样。

　　陈瑜和同事每隔一段时间会进来给大家蓄水。
　　期间恰好听见顾津生的点评。

　　“PPT做得很好看，可惜述职没重点，你们组去年是没什么业绩吗？”
　　“容我提醒一句，妆化得再精致都不会给你们的述职加分。”
　　“如果你们对待工作像找PPT模板一样认真，我会更高兴。”

　　陈瑜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陈瑜等大家退场将瓷杯回收，然后和同事一起拿去清洗、擦干，再将它们逐一摆回原位。

　　做完这些，她和同事去吃午饭，各自回房午睡。

　　酒店是跃层设计，走廊像一条蜿蜒曲折的迷宫，不知何时窗外的景色就从郁郁葱葱的花园变成了蔚蓝晴空。

　　走到转角，2108客房忽然有人开门出来。她听到声响本能看过去，原来是顾津生。

　　看见身穿工作制服的陈瑜，他手指门内：“我房间的空调好像坏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这事其实不归陈瑜管，但她看了顾津生一眼，没拒绝。

　　她走到门口就觉得不对，房间明明冷气充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顾津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男人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她，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陈瑜被他吻得有些蒙，他突然弯腰，抱起她走进了房间。

　　身下一片柔软。

　　这房间的窗帘半遮半掩，但是无所谓，窗外就是山，时而有鸟雀飞过，传来清脆响亮的嘲哳。

　　顾津的吻好像要把离开这一个月的份额全都补回来。

　　陈瑜心里觉得好笑。
　　有谁能想到，这人还有另一面呢？

　　男人温热的手令她脚趾蜷缩，身体紧绷。

　　顾津生表面沉稳，在这件事上却一向没耐心，陈瑜忙推开他，出声制止：“不行！这是工作服，你把它毁了我穿什么？”

　　顾津生凑近她耳畔，嗓音低沉：“什么也别穿。”

　　男人的嘴唇也是热的，陈瑜颊边升起一股烫意。

　　还好他听话，最后这件衣服算是保住了。

　　外面起风了。

　　树叶簌簌作响，窗玻璃上映出婆娑曼妙的影。

　　顾津生最近一直在出差，有段时间没见她，心里好像有一个窟窿亟需被填满。

　　他扶住她的腰，手指沿着她如雪的肌肤缓缓滑动，直至抚上她吹弹可破的脸，然后一抬手，扯掉了她绾发的黑色发圈。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倾泻下来。

　　早晨她头发没擦干就扎起来了，现在还有一些微卷，却也是这些无规则的发卷，将陈瑜衬得愈加妩媚。

　　等顾津生尽了兴，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

　　陈瑜浑身酸软，懒洋洋躺在他怀里，背后就是男人强健挺括的胸膛，两个人好像完美契合的拼图。

　　她一边玩他戴在腕上手表，一边不满嗔道：“都怪你，我午休没睡觉，下午要困死的。”

　　顾津生不以为意：“大不了我跟你们领导说一声，让他给你放半天假。”

　　“不要。”陈瑜被他吓得没了睡意，翻身怒瞪他，“你要是敢让同事领导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就死定了！”

　　她的威逼利诱向来对顾津生无用，他宠溺地掐了一下她的下巴：“一个月没见，想我吗？”

　　陈瑜眨着清亮的眼睛，故意挑他不爱听的说：“不想，没有你的打扰，我每天过得可清静了。”

　　女人惯会说反话。

　　“我才不信。”

　　顾津生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起身穿衣服。

　　扔在地上的衬衫已经皱了，他看了一眼，径直走向衣柜，拿出熨烫整洁的另一件，穿上以后站在镜前慢条斯理地系扣子。

　　陈瑜单手撑头，“啧”了一声：“这禁欲的气质，骗了多少人啊。”

　　顾津生轻笑，问她：“这份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活少，钱多，同事们也很容易相处。”

　　“四千块钱也算多？”

　　“和你当然比不了。”陈瑜拿起枕头砸他。

　　顾津生反应快，伸手接住，嘴角笑容愈加蛊惑人心。

　　床品洁白如新，陈瑜坐起来，宛如坐在一捧白雪里。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振了一声。
　　她瞥了眼信息，脸色微变，问顾津生：“你给我订了机票？”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嗯，梁偲勉这周六过生日，在上海，我们一起去。”

　　梁偲勉是他朋友，陈瑜也见过，但不熟。

　　她眉头轻皱：“那天我有课。”

　　顾津生系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你那英语班还学着呢？”

　　“当然啦，我交了钱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顾津生有些意外。

　　一个月前，陈瑜说酒店偶尔有外籍客人入住，学好英语更方便工作，于是报了一个英语班。

　　不过，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

　　“能请假吗？”顾津生问。

　　话问得很客气，但陈瑜知道，这是她非去不可的意思。

　　她展眉一笑：“为了你，当然可以。”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

　　陈瑜怕被人看见，做贼似的开了条门缝，确定外面没人，回头说：“我先走了。”

　　顾津生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她被吓了一跳：“别闹，我该上班了。”

　　男人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将一条翡翠项链送到她面前。

　　金色细链，苍郁的翠鸟吊坠，很是别致。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陈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绿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津生帮她把项链戴上：“之前送你镯子，你说平时工作容易磕碰，选项链应该不会出错。怎么样，这次的礼物还喜欢吗？”

　　陈瑜手抚栖息在她颈窝处的翠鸟，这鸟雕得栩栩如生，好像随时会挣脱金链飞出去。

　　她转身，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绵长深吻：“你送的，当然喜欢。”

　　被她这么一撩，顾津生眼底的欲望又漫了上来。

　　陈瑜生怕他疯起来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顾津生笑了笑，转身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他的嘴角还有被她染上的口红。

　　他拿出手机，给置顶联系人发了条信息：晚上来我房间。

　　陈瑜此时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她争分夺秒，迅速补妆。

　　看到顾津生的信息，她随手回了张小猫咪“我可是会咬人的”表情包。

　　等把手机放下，再抬头，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