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乐队 ...
-
“长号刚刚进入的慢了！”
“第三排的中提琴，刚刚节奏不对！从34页开始再连贯一点！”
胡一先的呵斥声在整个排练室里回荡，严肃又低气压的气氛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精神。
“都打起精神来！休息一下，我们再来一遍，各自先练习练习。”
话落，紧张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向丘揉了揉因为三个小时一直弹琴有些发酸的手指，垂下眸子开始做手操。
他的心情不怎么好，过于阴郁的状态惹得胡一先今天看了他好几回，幸好没到影响业务水平的地步，不然就算是再怎么青睐，胡一先的完美主义性子也要发作了。
向丘耷拉着眼皮，独自处理着情绪。
他没想到白鹄也在这里，作为录制指挥家视频的学生，从开始排练坐到了现在。
一直以来，向丘对于白鹄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是能时不时地撞上。
这可能就是某种定律吧，越是不想见到，越是会经常碰见。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微微洋洋地撒在独自坐在钢琴前的向丘身上，那件明明不算正式的杏色毛衣此刻也多了几分矜贵。
“当当当！当～”
“我闪亮登场！”
突如其来的轻佻声音让所有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门外站着那个烈如朝阳一般的男子，吸引了向丘所有的目光。
【啊……到这个剧情了吗？】
太久不曾回想剧情的向丘反应有些迟钝，只是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
“打扰了……”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行为的失礼，悻悻然地拉上了门。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同一时间准时到这。”胡一先严肃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结束了，但席下的学生们都乐的清闲地开始收起了东西。
“外面那个人，进来。”胡一先的声音很大，但除了少数几个人也没人在意。
【或许是认识吧。】
大家这般想着，收拾东西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门又打开了，红发的少年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举止亲昵的女孩。
向丘收回了目光，拿起挂在一旁凳子上的驼色大衣往身上套，心里盘算着等会回公寓给刚刚定稿的小样填词。
“小丘啊，先别着急走，陪我坐会。”刚刚还一脸严肃的胡一先此刻脸上挂满了温和的笑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向丘坐过去。
向丘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像极了困惑的大狗，惹得胡一先心情大好。
该说不说，这孩子温温吞吞的模样是真的讨喜。
向丘见状只好将事情往后延一延，不怎么见外地坐了过去。
“哟～”
“哟～”
不远处，秦岚抬手和朕尧打了个招呼。
“嗯……那个蘑菇头，你的小提琴借给那个同学用一下。”身旁的胡一先开口叫住了收拾着东西的男生。
向丘顺着声音看过去，熟悉的泪痣映入眼帘。
是弥尔。
向丘不太喜欢他，一直都不太喜欢他。
剧情里虽然可悲又可怜，但却真真实实给秦岚带去了伤害。向丘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也并不打算悔改。
“给。”弥尔将手里的小提琴递了过去。
“你居然也在这。”秦岚接过乐器，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是啊，好巧。”弥尔笑容灿烂地回道。
“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会拉吗？”胡一先坐在椅子上，探究的目光望向眼前这个放荡不羁的少年。
坐在他身旁的向丘反而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不敢与那肆意的少年对视。
他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影响剧情，更不应该继续放纵自己的内心。
【会被发现的，会被发现的，会被讨厌的……】
这样的想法又一次占据了那颗本就不大的心。
“有谱就会。”秦岚看见了男人身旁熟悉的身影。
【又是这样，明明看到自己了又假装视若无睹。】
“那拉一段。”胡一先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自顾自地拧开了手里的保温杯。
“……可我为什么要拉给你听呢？”短暂的沉默过后，少年露出了不解又欠打的表情。
“让你拉就拉，哪来那么多废话！”胡一先脸刷地一下黑了下来，他忍耐着不断额角跳动的青筋，压下了恨不得过去踹一脚的冲动。
“……有个性。”秦岚被噎地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悠扬欢快的乐曲在排练室响起，就好似丛林里嬉戏，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又像是紧张迫切的对决，你来我往的交锋，畅快淋漓又针锋相对。
普一出声，便让向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拉着小提琴的秦岚好似身上散发着光，吸引着向丘沉沦于爱意，无法脱身，也不想脱身。
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随着跳动的音符化为悦耳的曲，向丘的心脏也在发出共鸣，噗通，噗通，噗通得好似要坏掉。
不仅是他，白鹄的目光也被秦岚所吸引。
【他是怎么从古典乐到摇滚乐的……他经历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白鹄心底，他不可否认地对秦岚产生了好奇。
而此时入神的白鹄不知道，坐在左前方的弥尔正失落地望着他。
有什么，在那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坐在侧边的白发少年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为他添上了几分懒散的倦意。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四处漂游，似乎是因为前两天已经在校园广场上见过秦岚拉小提琴，现在再次听见就没有那么震撼了。
忽而，朕尧的目光被那个一头金发的少年吸引。
微风飘扬间，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流光回转好似蜜糖一般金色眼眸，赏心悦目得让人心悸。
那一刻，风似乎有了形状。
它敲开了朕尧的心，甚至俏皮地拨弄了两下，瘙痒万分。
音乐停下，梦也结束了，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向丘自知失态地低下头，绯红爬上了白皙的脖颈，被那一头稍长的金发遮挡住痕迹。
“你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前面悠扬，后面再快起来。”严苛的嗓音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胡一先目光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语气间让向丘听出了几分爱才的意味。
“还有你多久没练琴了？手真是生疏得可以啊……”
“再拉一边。”胡一先说着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嘬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
“不要，我又不是你那些倒霉学生。”秦岚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感兴趣地准备掉头离开。
“我还有约会，我要先走了，再见～”
说着他抬手准备招呼朕尧离开。
“你长得和他很像。”胡一先冷不丁地说道。
这句话惊得向丘反射性抬起头来，却没来得及阻止。
“和谁？”秦岚声音里的轻佻不见了。
“十多年前，哈尔德歌剧院。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作为首席小提琴手……”话为尽，便被人打断了。
“胡教授！”向丘碎发下的眼睛里闪过些许的慌乱。
“嗯？”胡一先有些奇怪这个温温吞吞的孩子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声。
后知后觉的向丘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了，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王教授让我交的曲子，我想找您给我看一下。”说着他还动作有些僵硬地掏出手机，准备将最终版本的小样找出来给胡一先听。
集中在身上的目光烫得灼人，向丘能感觉到秦岚在看自己。
可他不能漏出破绽，分毫都不能。
于是那张本就没什么波动的脸又平淡了几分，平淡到原本还有些怀疑的秦岚也开始觉得这是个巧合。
可就算他语气再怎么自然，表情再怎么冷淡，人精一样的胡一先也还是察觉出了猫腻。他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非常摇滚的红发少年，心里多了几分猜测。
“行吧。”到底是为了给自己看中的好苗子圆场，胡一先还是配合地应了下来。
“后面录像的那位同学，你可以先走了。”胡一天看向坐在那边的几人，“还有蘑菇头，你的小提琴可以拿走了，谢了。”
“好的老师。”弥尔点了点头。
白鹄也收拾起拍摄用的设备，与弥尔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排练室。
“小丘，你去外面等我吧。”
向丘没再说什么，听话地起身走了出去。
“诶，等等我！”
看这架势似乎是要谈什么正经事，为了避嫌，朕尧也跟了上去。
“我这也有个提议，你要听一下么？”胡一天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年，语气带着些许郑重之意。
——
屋外。
向丘耷拉着眉眼，半个身子倚靠在走廊的窗边，目光聚焦在地板上愣愣出神。
“你叫向丘是吧？”
耳侧响起好听的嗓音，有些低沉，但却又有些柔和，是那种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愣神几秒的地步。
向丘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来，被阳光下的白发晃了眼。
“……嗯？”
“你琴弹得真的很不错。”朕尧自来熟地走到他身边，眉眼弯弯散发着友善的信号。
“啊，嗯……谢谢。”向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自来熟，但到底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话说——你什么时候住到我隔壁的啊，我怎么都没发现～”朕尧的胳膊肘抵在窗台上，手掌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金发的少年，银白色的长发柔顺得好似绸缎，缠绕在指尖上又顺势而下落在肩膀，慵懒中带了一份惑意。
“没太久，我不常住在那里。”金发的少年淡淡看了一眼那缕耷拉在肩膀上的银发，便瞥开了眼。
“这样啊～”朕尧意味不明地喃喃道，嘴角还是挂着轻佻的笑意，“你也打鼓的吧？怎么还会弹钢琴啊。”
“学作曲的，总要什么都会一点。”向丘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哦～”朕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显得过于暧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温吞沉闷的家伙感兴趣。
朕尧明明向来都喜欢浑身锋芒，耀眼带劲的类型，怎的到了向丘身上就失了效。
不明白，却也不想继续深究。
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灼灼目光任是向丘再如何想要忽视也办不到，正当他打算主动开口时，门开了。
“哟～走了，朕尧——”火红色头发的少年抬起手朝这边挥了挥，随即他便注意到了两人挨得有些近的身子。
虽然不至于过分亲昵，但也算是正常社交距离以内了。
秦岚心下有些惊讶，毕竟据他了解，向丘几乎和所有刚认识的人都保持着过于生疏的距离感。
“你们俩聊得不错嘛～”
“还成——”朕尧直起身子摆了摆手，刚刚那种带着些许攻击性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独留那看不见底的笑意，“有空上我家来吃饭呗。”
“诶～你会做啊？”向丘还未反应，倒是秦岚一把勾住了自己舍友的肩膀，话语间带着点孩子气，“我都还没尝过呢。”
“下次一起做给你尝尝呗。”朕尧也勾搭上了秦岚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好啊。”秦岚轻佻地笑着，余光却悄悄地注意着那个迟迟不说话的家伙。
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所以刚刚出言打断真的是巧合？
“小丘啊，进来吧。”排练室传来了胡一先的声音，于向丘而言简直是恰到好处。
他朝着身前两人歉了歉身，动作利落地进屋关上门，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又逃了啊——”秦岚意味深长地喃喃细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乐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