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配》恨断琴弦

6、第六回 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次日，慕方受刘豹之邀，前往府外野菊坪比试拳脚。慕方虽按点到达，却见刘豹早已等候坪中。一望无际的白色菊花，结成漫天的花海，随着疾风波浪起伏。刘豹魁梧壮硕的身型矗立花浪之间，沉稳如钟；其披散的黑发随风乱舞，似癫狂的柳絮被风吹得欲罢不能。
　　“刘大人，不好意思，您等候多时了吧？”慕方亦走进了花海，好似一棵临风的玉树，木秀于林，碧玉妆成。
　　刘豹闻声回头，刚毅的脸上有了柔和：“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空气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暧昧，似野菊花的香气，淡得接近于无。慕方瞬间卡在当场，无言以对。
　　“听说，苏公子和慕方贤弟要一起离开了？”幸好刘豹继续问了下去，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嗯，大哥只怕他日卢氏得知自己滞留杨府，无故连累杨大人，遂决定离开。”慕方不敢对视刘豹火辣的眼神，低头作答。
　　“可是，他离开之后，再遇到卢氏党羽怎办才好？还不如留在杨府，至少可保性命无忧。”
　　“在下武功虽非天下无敌，但也可保大哥周全。”慕方继续低垂着眸子，蝶翅般的睫毛形成了一圈美好的弧度。
　　刘豹见慕方羞涩若此，心中甚怜爱之，表面却故作冷静：“可是贤弟不是有父仇在身吗？还有青龙、朱雀二剑，亦是武林中众人觊觎的目标！只怕你即使能对付苏公子的敌人，却最终因己之私事，而连累了苏公子……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甚至都不知何时会遇到杀父仇人，更不知何时会被人谋剑害命……而苏公子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无自保能力，若跟随贤弟行走江湖，稍有不慎即有可能死于非命，对他来说，闯荡江湖终究是太过勉强了些！”
　　“……”慕方沉默，刘豹之话，其实不无道理，当初决意与苏昱一起行走江湖，确是因为同病相怜，同忧相救。而现如今，苏昱既然可在杨府平安度日，自己又何必硬要其涉险江湖？
　　见慕方沉默不语，刘豹趁热打铁：“至于贤弟的仇人，在下倒是有些情况，不知贤弟可有兴趣？”
　　“什么消息 ？请刘大人快些道来！”慕方一听，立即急不可耐地抬起了头，终于敢正视刘豹。
　　“……贤弟不是说仇人乃王姓断手武将吗？在下为贤弟暗中查探了一番，闻得西面凉国有一将军姓王名世忠，独臂，位居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职。或是贤弟欲寻之人……”
　　“不管是与不是，慕方也必定要前去一探究竟！”
　　刘豹看着慕方因父仇而明亮的眼睛，突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末了还是补充建议：“对方既为凉国二品大员，定是深居内宅，重兵把守，贤弟欲要打探刺杀皆非易事……若再带上苏公子同行，定要分散心力，刺杀更难成功，甚至反倒丢了二人性命！或者贤弟先让苏公子留在杨府，待到报得父仇再来杨府接苏公子同去，方为上佳之策！”
　　慕方听毕，再次沉默下来，双眉亦不禁纠结。刘豹见之上前轻拍慕方肩头：“贤弟可好生考虑！”

　　……是夜，慕方无法入睡，起身来到苏昱房外，隔门轻唤：“大哥，你睡了吗？”
　　“是慕方吧?还没，进来吧！”苏昱很快应道，亦欲起身相迎，而门则“吱呀”一声已被慕方打开来。
　　白亮的月光立即穿过打开的房门倾洒到苏昱身上，好似月下横卧一枝幽兰，景致正佳：“慕方有事吗？”其吐气亦是如兰，刘豹白日的眼神与苏昱静好的声音瞬间交叠，慕方头脑一乱，连忙低头道：“刘大人跟我说了凉国辅国大将军——王世忠的一些事情，听说......他也是断臂？”遂将白日所闻一一道来。
　　苏昱听毕毫无保留道：“王将军乃凉国异常勇猛的大将，听说其于十年前西北谷一战盛名，至此以后，我朝不敢轻易再攻凉土，边境十年无战事！王将军可谓我朝收并凉土之心腹大患......至于断臂之说，民间虽似有少许流传，有说是十年前西北谷一战断臂，亦有说是三年前对柔然而断之，还有说是根本没有断臂，所谓‘断臂之说’皆是空穴来风！具体若何，并不确定，亦或许，仅是市井小儿杜撰罢了......可是若其真为断臂，断臂时间与伯父去世时间尚不符合，因此为兄一直没有考虑他......”
　　慕方听完苏昱分析，心情却很是激动：“不管是与不是，慕方都欲前往凉国一探究竟，以了却心头疑惑......”
　　“......王将军位高权重，必定身居深宅，守卫众多，又岂能仅凭一人之力，轻易探听刺杀？为兄建议你从长计议，静待时机！”
　　“......大哥请放心，慕方定会小心谨慎之......”
　　“慕方！”苏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道：“俗话言‘防人之心不可无’！为兄观杨之焕面相，虽脸形肥胖，却是脑后亦见反骨，恐其并非忠厚性情，而刘豹为杨之焕手下重将，他所言之事亦不可全信，为兄只怕此番游说另有蹊跷......毕竟，河西节度使就是为牵制西凉而设，恐怕此事并不单纯......”
　　“大哥,刘大人不似奸诈之辈......”
　　“慕方，你长年居于深山，不谙人间险恶......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听为兄一言，你我二人明早尽快离开杨府，至于王世忠断臂一事，我们可同往西凉，为兄会在客栈等你......你看如此可好？”
　　“大哥......”慕方不再说话，低头陷入沉思......

　　清早，苏昱醒来已不见慕方，入其房间一看，竟是早已人去楼空，唯留信一封，上书“苏昱大哥亲启”：“大哥，请原谅慕方不辞而别……当初结拜，曾与大哥同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如今情势，慕方却是只能‘有福同享，有难‘我’当’!……慕方既已获知义父仇人所在，此番离去亦是为报父仇。然此行万分凶险，前途不卜，慕方实不忍大哥为己涉险，徒有性命之忧……慕方离去之后，请大哥勿出杨府，直到慕方归来……”
　　“慕方！”苏昱看完信，心中惊急，匆匆奔向刘豹住所欲问其究竟，然刘豹处所竟也空空如也，伺婢言刘大人一大早已经出门……

　　岔路口，长亭外，十月的柳枝都已经败黄，却也被攀折得秃了枝条。
　　“难道你真的不亲自向苏公子辞别吗？”刘豹望着慕方，眼中竟有似水柔情。
　　“大哥他定是不答应的，我原本已经建议过他单独留在杨府，只因他的坚持，我才留信离开…….如今想来，复言亦是多余…….”
　　“这是凉国都城的地形图，对贤弟定然有用！”刘豹说着用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地图，扔给了慕方：“另外，我听说王将军妻妾成群，每晚夜宿何处并不固定，但此人酷爱兵书，倒是每日必读，你夜间去其书房守株待兔或更易成功！”
　　慕方接住地图，露齿一笑：“谢了，刘大人！”说着转身欲走。刘豹突然上前单手抱住了慕方，慕方惊讶得瞬间僵直。良久，刘豹在慕方耳边轻言道：“贤弟，此番复仇甚是艰难，你若觉不成，立即走为上策。若是不幸计划失败，又逃走不脱……王府后门出东不足五里有一条‘漳水’，其河水瘴气甚怖，入内即晕，时久毙命，当地人均不敢涉水过河。而我祖上曾有秘药可解漳水之毒，此药丸你且收下，必要时或可派上用场……”刘豹说着将一个拇指大的白玉净瓶塞到了慕方怀中。慕方回头看着刘豹的双眼，迥然有神，威武自成，如今却是千般柔情，百样离愁……
　　慕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血液瞬间冲上了脸颊，似两片红云晕染了白玉。刘豹只视而不见，轻轻在其耳边继续道：“贤弟，保重，为兄要你活着回来……”痒痒地，像鹅毛细羽撩拨着自己的耳朵，慕方再不敢久留，脱离刘豹怀抱，对刘豹抱拳行礼：“刘大人，慕方再次谢过了！告辞！”言毕如一阵疾风，逃也似地向西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作者保证，下一张慕方一定会被##......
另外，改了一点内容，把苏昱性格写得较为强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