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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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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往事
第二天,早饭刚吃了一半,丫环就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边跑还边叫:“老爷,老爷,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肖正天霍地弹了起来,丢下筷子冲出偏厅。
紫雨听到师母醒了,当然是想也不想跟着跑了。桌上阮生因为听不见,有些讶然,不过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放下筷子随手抓了和木头在一边玩的小绿,施施然地跟了过去。
只剩下白玉兰,从昨天开始就觉得人家不怎么欢迎她这个“无关人士”,偏偏她一向心高气傲,干脆就坐定在桌边,仍自顾自吃她的。可怜肖正天的大徒弟常夏,心里不知多想去看看师母,可是又不好丢下白玉兰一个人,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紫雨他们的背影心里焦急。
肖夫人已经醒了,看来阮生的法子的确使得,加上峨嵋百毒丹的功效,经过一夜的休息,早上她哗啦哗啦地吐了些黑水出来后,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精神也很好,还会觉得饿,紫雨忙叫人给她煮了些粥。
吃过粥后,肖夫人在紫雨的掺扶下半坐在床榻上,也是很迷茫地说起她被袭的经过。
“我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我象往年一样,带了些水果和酒到峨嵋后山去拜祭师傅,因为还早,师姐们还没有到,我就先把水果和酒摆上,坐着等。突然不知什么风一下吹起沙子,迷了我的眼,我忙用手去揉,就感觉有个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点了我的软筋穴。我全身无力倒了下地,那个人不知给我灌了什么,我想应该就是青蛇蝎,”肖夫人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然后他在我耳边说了句:要想活,就将阮生身世告诉他,我在苍生岩等他。说完一掌将我打昏,然后我就不停地梦见几只奇型怪兽,不停地咬我的心脏,慢慢地咬,慢慢地咬,然后我的心又慢慢地长回,刚长回又被它们咬,还好终于昨天它们被一股暖暖的气流吓跑了,我才醒得过来。”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肖正天开口说:“看来这人已料到我必会策手无措,只能向江湖传说精通异术的阮少侠求救,此人心机目的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阮生低头想了想,道:“还是请肖夫人将所知道的在下身世先说出来,再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吧。”
“那是20年前的事了。”肖夫人迷茫的双眼望向远方。
那时候,肖夫人刚十六岁,天资聪慧,很得师傅元贞道姑的欢心,经常带着她游历江湖。
有一回,正是初春,在南方远海之中的凤凰岛主邀元贞道姑上凤凰岛去研究武学,元贞便带上肖夫人—当时还只是峨嵋的俗家弟子的曾明穗一同坐船前往。
刚离开大陆前两天,天气很晴朗,没见什么风浪,船也开得很平稳。潮湿的海风吹得风帆历历做响,无遮无挡的阳光放肆地照射在甲板上。
元贞道姑和明穗住在一间舱房里。天渐渐黑了下来,夜里,风凉了,清澄的夜空象是一匹镶嵌了无数细钻的黑锦。
明穗是第一次出海,面对着无边无际的空旷充满了喜悦。吃过晚饭,她就溜出甲板,趴在船舷边,尽情地呼吸着带有点点腥味的海风。
“这位姑娘,求您帮个忙好吗?”一声细细悦耳的声音象唱着歌一样传进了她的耳朵。
明穗吃了一惊,循声向船外望去,黑漆漆的海水中,竟露出了半个女人的身子。她光裸着上身,浓黑的长发散落着披在肩上,一直融入深色的海水中,被深色的夜围绕着的,是她苍白的肌肤。她长得不算很美,可是细致的五官加上一对很大很幽深的双眼,让人不禁沉沉地要被她吸引过去。
明穗曾听师傅说过,海里有海妖、鲛人、蜃人等海族,大都会以幻术诱惑旅人然后吃掉他们的精魄。她心想自己不会是遇上海妖了吧,忙转身就要离开船舷,跑回有灯火的舱里。
身后一个人制止了她,温暖有力的手搭在她们臂上,是师傅,是师傅站在她身边。明穗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师傅小声在她耳边说:“明穗,不要怕,这是鲛人,鲛人是善良的海族,从不喜欢主动与人类接触。这个鲛人出声求助,必有原因,且看她要说什么。”
那鲛人见多了个人来,有些害怕,往水里缩了缩,终究还是游到船边,伸手扶住了船舷,脸上露出祈求的神情。
“两位姑娘,求你们帮我个忙,我,我送你们鲛珠做报答。”鲛人的声音清脆婉转,偏又带了些怯意,叫人听了生怜。她说着伸出手,手里满满的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光流溢,在夜色中竟如星星般散发出冷冷的清光。
传说鲛珠是鲛人的泪凝成,水中族类,只有在真心悲痛的时候,才会凝出泪珠,而这泪珠必凝而不散,如液体的珍珠,光彩璀璨,是世间至宝,其中更以凝有血丝的鲛珠尤为珍贵,称为血珠。
明穗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鲛珠,一时竟看得傻了眼。
元贞道姑柔声说:“你要我们帮什么忙?只要我们帮得上的,不用鲛珠我们也会帮的。”
鲛人收回手,低头小心翼翼地从水里抱出一个东西,在星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淡黄色的球,比人头略大些,柔柔地发着暖光,在这个光球的下方,好象还有条细细的带子连住鲛人的身体。
鲛人抬起头,咬了咬下唇:“姑娘呀,我是鲛人,本不应与人类接触,可偏偏遇上了一个可恨又可爱的男人,这是他给我的孩子,今晚它就要破卵了,我已经来不及游到岸边。有一半人类血液的它,是不能活在海里的。求姑娘待他出来后,替我找个好人家……”
话还没说完,怀中的球体已经轻“哧”的一声,象泡沫般碎裂开来,一个小小的婴儿掉落在鲛人的手中,发出细细的呀呀声。
鲛人慌了,看来她也没有料到这么快就破卵,心一横,反手抓过一小摄长发,用力向婴儿耳孔扎去。粗糙的长发拉出来时,在月光下闪着清光,还可以看到上面带了丝丝的血,沿着婴儿的耳边滴了出来。
婴儿受痛,无力地挥舞着手脚,发出微弱的哭声,却被海浪的声音盖了过去。鲛人心痛如绞,泪珠儿慢慢从双目凝出,滴落在黑沉沉的海水中,半沉半浮。可她手下还是不停,狠心将婴儿的另一个耳朵也扎了。
船上元贞师徒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冒出一股寒意,眼看着这个可怜的婴儿甫出生就已经在母亲的手下失聪,还没听过这世上的一点声音就已坠入无声的世界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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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讲下来,屋里的几个人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必说,那个婴儿一定就是阮生,可是难以令人接受的是,他原来并不是天生聋哑,而是被他母亲亲手毁了听觉。
阮生一直把自己聋哑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从小的与众不同,也曾从养母那里知道,自己身上流有鲛人的血,所以他想,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他特有的与动物沟通的能力,夺去他的听力和语言,或许是人鲛混血的缺陷吧,便很自然地接受了下来。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上天并没有夺去他什么,而夺去这一切的,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震惊让他无法动弹。
肖夫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了下去。
“那鲛人说,只有让孩子不能听,他才学习不了说话,才不会因为他与生俱来的美妙声音而令人联想起鲛人,才能够好好地在人类里面长大。”
“就这样她把孩子交托给了师傅,还送给我们一捧鲛珠。师傅因为孩子是卵中出生,便起名阮生。然后我们把他带到凤凰岛,连同鲛珠一起交给凤凰岛主,让凤凰岛主将他养大。”
“母亲还来不及告诉我这些,就被那些纠集的仇人半夜偷上凤凰岛杀死了。我幸好被母亲关在邻岛练功,逃过一难,后来我追仇人追回大陆就再也没回凤凰岛了。”阮生木无表情地接下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