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予夜莺》贺十七

3、那就何皓原吧，那就真的是何皓原了

　　缘分这东西，叶莺向来秉持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但现在，就算她不相信缘分也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就在昨天晚上遇到的人，今天又遇到了。
　　是巧合吗？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王，这位是小何。王先生，何先生，这是我太太的学生，叶小姐，这位是林小姐。”
　　田中先生分别用日语和中文给他们做了介绍，显然是忘了他们都是中国人，可以用中文交流。
　　钱一霖看了眼何皓原，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向叶莺和林芊点头示意了一下：“好巧，竟然能在这碰到。”
　　“嗯？”叶莺蹙了蹙眉，有些疑惑。
　　看向林芊，后者也是一脸不解。
　　“说来抱歉，昨天不小心撞到你们了，手没事吧？”钱一霖解释，指了指叶莺的手。
　　叶莺恍然大悟，瞬间认出了钱一霖，她一向有点脸盲，再加上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乍一眼也就没认出来。
　　见钱一霖没有因为自己没认出他来而尴尬，叶莺笑了笑：“没事，亏得昨天晚上比较冷，那水凉的比较快，没有很烫。”
　　由于钱一霖说的日语，叶莺也没用中文。
　　看他日语说的这么蹩脚，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她说的这么长一串话。
　　不过叶莺也不在意，看向何皓原时，后者朝她颔了下首，她保持着官方微笑，朝他点了点头。

　　不仅长得像，还都姓何。
　　这也太巧了吧。

　　叶莺抿了抿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何皓原，后者却向林芊打了声招呼，便不再往她们的方向看。
　　到底是还是不是？

　　叶莺扣着椅子，内心的疑惑愈发深了。
　　如果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认出她？是她的变化太大了吗？没吧，她也就比之前瘦了点，高了点。
　　可能是之前戴眼镜，现在不戴了，以前不化妆，现在化妆了。
　　叶莺胡思乱想着。

　　“别站着了，都坐吧。”田中太郎走到餐桌旁，招呼大家就坐。
　　花子贴心地替他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几个年轻人等主人家坐下后，也依次落座，叶莺坐在田中花子的旁边，林芊还是挨着她坐，对面是钱一霖，斜对面才是何皓原。
　　“我开动了！”遵循日本的餐桌礼仪，几人开始动筷。

　　叶莺看着何皓原，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他也变了不少，至少变得更加沉稳了些，不像那时候毛毛躁躁的了。
　　但如果不是的话……
　　叶莺垂下头，看向小拇指上的尾戒，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她可能魔怔了。
　　她向来有点脸盲，但也不至于见着一个像他的人就觉得是他吧。

　　“呀，小何和小钱都在一家公司吗？”感受到一桌子的尴尬，花子看了眼丈夫，再看向何皓原，开始活络氛围。
　　“不是，小何是律师。”田中先生向妻子解释。
　　一听，花子看向何皓原的眸子亮了一下：“律师？真厉害啊。既然如此，小何这么年轻有为，应该有对象了吧？”
　　叶莺一愣，拿着汤勺的手停顿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反应过来，继续喝汤。
　　何皓原也一愣，显然没想到田中花子这么直接，打破了他对日本人含蓄暧昧的古板印象。
　　“说的也是。小何，你谈恋爱了吗？”田中先生应和着妻子，看向何皓原。

　　几道目光齐齐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由于田中夫妇说的日语，钱一霖不知所云，偷偷挨近了何皓原：“怎么回事？”
　　“嗯。”何皓原没理会钱一霖，转而回答了田中先生的话。
　　“啊？真是可惜了。我看小何年轻有为，长得也好看，正巧小叶也还单着，我还想为她说一场亲呢！”花子看向田中先生，有些遗憾。
　　田中先生配合着叹了口气，看向叶莺：“那还真是遗憾。没事，咱小叶也很好，以后不怕嫁不出去。”
　　感受到来自斜对面的目光，叶莺有些尴尬，忙替自己开脱：“我还没打算谈恋爱呢。只是觉得很巧，昨天晚上跨年的时候遇到过何先生，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
　　“那你们真是很有缘呢。”花子笑了笑。
　　“是啊，何先生长得还像我的初恋，就连姓氏都是一样的。”叶莺看向何皓原，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他一脸坦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真的吗？可惜小何有女朋友了，不然真的是一段佳话呢。”花子叹了口气。
　　田中先生往她碗里夹了块豆腐：“吃饭吧，再这么说下去，像是我们硬是要把小叶塞给小何了，小何他会不高兴的。”
　　花子这才反应过来，忙给何皓原道了个歉：“对不起。”
　　“没关系。”何皓原朝她笑了笑，低头吃饭。
　　突然，一双筷子映入眼帘，视线向上移便看到了一只手，红白相间的美甲衬得肤色很白，手很小，带着些肉感。
　　叶莺想去夹摆在何皓原面前的菜，但何皓原的目光却被那只手上的尾戒吸引。
　　很普通的铂金戒指，在灯光折射下却很是刺眼。
　　似乎注意到何皓原的目光，叶莺收回了手，引来林芊的注意：“怎么了吗？”
　　“没事。”叶莺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除了开头的小插曲，这顿饭吃的每个人各怀心思。

　　吃过饭后，钱一霖和何皓原先一步离开，叶莺和林芊留下来还陪了田中花子一会儿。
　　“诶，她不认得你吗？”钱一霖看向驾驶座位上的男人。
　　他们是开车来的，来时是他开的车，但晚餐他喝了酒，开车的人便成了何皓原。
　　何皓原没回他，漆黑的眸子映着车外的霓虹。
　　“不是吧，咱律师界的何大才子单了这么久，大伙都还以为是因为大神的眼界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结果却是因为单相思？”
　　“嗯。”何皓原没有否认，目不斜视着前方。
　　遇到红灯，何皓原停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思绪渐渐被拉远。

　　他们的故事起源于小学，虽说是小地方的学校，但并不妨碍学生早熟。
　　五年级上半学期，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各类封面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开始流传于班里的每个同学手中，上至臂间别着三条杠杠的，下至课上浑水摸鱼的，一时间，言情小说风靡了整个年级段。
　　开始老师并没发觉，这个苗头便在土壤里生了根，发了芽。
　　渐渐地，很多人不再满足于私底下偷偷看，课间当课外读物，一下课就抓紧翻两页，吃饭的时候放在腿上，边吃饭边看，更过分的，还有在上课的时候看，将小说套在翻开的课本里面，咬着手指甲，看得津津有味。
　　时间一久，老师就瞧出了不对劲，想着得尽快把这芽给掐死，以免让这害人不浅的言情小说耽误了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
　　一搜查，便没收了一垒高的小说。
　　时至今日，何皓原都还记得，当初那些被没收了本子的女孩子，个个逮着机会在班主任面前讨巧，希望他大发慈悲把本子还给她们。
　　但当时的班主任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任那些人怎么说，就是不把书还给她们。
　　那老师也肯定想不到，即便他掐了芽，但根还留在那里。
　　没得看言情小说，班里的女孩子就开始自己脑补剧情，更甚者还在日记本上偷偷摸摸模仿剧情写小说。
　　叶莺就是其中一个。
　　他看过她的文笔，貌似还不错，在班里还斩获了不少粉丝。
　　但文笔再好，怎么说也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年龄摆在那儿呢，撑不过三分钟热度。
　　写小说的热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另一层浪给掀翻了。
　　书被班主任没收，自己写又觉得浪费时间，人人都开始憧憬小说中甜甜的恋爱。
　　就这样，“喜欢”、“爱”一类的词开始在班里盛行。
　　那时候，何皓原坐在叶莺的斜后桌，他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叫许茉，是个话痨，和叶莺关系不错，课间时常能见她们两个人待在一块玩儿。
　　“诶，叶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何皓原永远都记得那天，夕阳大肆散发着咸蛋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映在每个人的脸上，照的脸颊红彤彤的，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却吹不散脸上的热意。
　　许茉跪在椅子上，双肘撑着身体，趴在桌上把头伸向坐在前面的叶莺问她。
　　“没。”叶莺实话实说。
　　那时候她似乎是在写作业，何皓原抬头，只能看见小姑娘被阳光照得发红的侧脸。
　　“我不信。”许茉不相信。
　　“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但许茉似乎就想要个准确的答案，缠着她不放：“你就说嘛，随便说一个都行。”
　　叶莺被许茉缠着烦心，抬头扫视了一圈，见坐在许茉旁边的何皓原在看书，便给许茉指了一下：“那就何皓原吧。”
　　你看啊，年纪小真的可以大言不惭的随便说喜欢。
　　那就何皓原吧。
　　那就真的是何皓原了。
　　何皓原察觉到隔壁的动静，抬头看了眼她：“干嘛指我？”
　　叶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怕被当事人察觉，赶紧遮掩，朝他吼道：“干嘛，指一下还不行了？”
　　后来，叶莺才知道，人只有怕被别人察觉到什么的时候，才会下意识提高音量来遮掩事实。
　　那时候流传的一句顺口溜——“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行。”何皓原点了点头，没再计较，继续低头看书。
　　只是到了上课，那本书都没有被翻过页。
　　高烧不退的脸颊，红的滴血的耳朵，那个怦然心动的午后，少男少女的心事，只有那时候的阳光知道。

　　“诶，绿灯了。”
　　钱一霖的声音拉回了何皓原的思绪，重启引擎，白色的丰田隐匿在都市的车流中。

　　陪田中花子散了会儿步，叶莺和林芊就向她辞行，离开时，花子还分别赠了两人一套设计精美的和服，算是纪念。
　　回了酒店，两人摊在床上不愿动。
　　“芊芊，你觉不觉得那个何先生很眼熟？”
　　叶莺满怀心事，翻来覆去，觉得玩手机也没什么意思，便坐起身来，看向一旁躺着的林芊。
　　林芊刷着朋友圈，心不在焉地附和：“有点儿。”
　　“你也觉得他像何皓原是吧？”一听林芊这么说，叶莺瞬间就来劲了。
　　“谁？”
　　林芊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何皓原？”
　　“对啊。”
　　“不至于吧。”林芊思索了片刻。
　　自记事起，两人便玩在一块了，真正说的上是青梅竹马，叶莺那点儿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是说何皓原后来去北京了吗，读的是医学专业，这事儿一中不是嘚瑟了很久？那个何——何什么的，是个律师啊，总不至于半路转专业吧？”
　　经林芊这么一说，叶莺这才想起来，何皓原当初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北大医学院。
　　在那个车牌号以D打头的城市，能出来个考上清华北大的不容易，更何况当初一中还考进了两个。
　　这事说大不大，但让一中在那小城市的地位更上了一层楼。
　　据说现在在那想让孩子考进一中的家长更是削尖了他们的脑袋，硬是让孩子往里挤，好似进了一中就能考上清北似的。

　　“不过……”林芊划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
　　“不过什么？”
　　“没事。”林芊摇了摇头，继续滑动屏幕，看样子是在刷朋友圈。
　　既然如此，叶莺也不再多想，回了几条消息便仰天躺在床上开始刷短视频。
　　“诶。”林芊叫了声叶莺。
　　“嗯？”
　　“你真不打算谈恋爱了吗？”
　　叶莺刷着短视频，实话实说：“目前没这打算。干嘛，你要给我介绍？”
　　“想啥？我都没对象呢，还给你介绍？”林芊翻了个白眼。
　　和叶莺立志做个单身主义奋斗青年不同，林芊很渴望婚姻，曾经还想在25岁结婚，27岁生小孩。可现在马上就要到预期生小孩的年纪，孩子他爸都还没个着落，可把林芊愁的。
　　叶莺被林芊逗笑了：“别急，这事儿得靠缘分。”
　　“那如果到时候你想结婚了怎么办？”林芊继续跟她扯原来的话题。
　　“那就等想结婚了再说呗。不过我觉得吧，我以后可能会和徐熠杰在一起。”
　　虽然叶莺不喜欢徐熠杰，但徐熠杰喜欢她啊，而且在这个快餐式恋爱的时代，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尝试了解和爱一个人了。
　　人都是利己的，与其找一个不熟悉的人结婚，还不如找个爱自己，还熟悉的人。
　　“其实吧，我总觉得你不止徐熠杰一个选择，而且你怎么能确定徐熠杰一定就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呢？”林芊看向叶莺。
　　“可是芊芊，我觉得没有人比徐熠杰更爱我了，我骗他说我有男朋友，他还傻乎乎的说要等我分手，结果都等了七八年了。这人间路遥马急的，有个人爱你四五年就很不错了，难道还奢望有人爱你个十几年吗？而且，除了小说电视剧，你还见过比这更深的感情吗？”
　　叶莺都这么说了，林芊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说辞，笑了笑：“你倒是活得通透。”

　　不过啊。
　　林芊翻了个身，背对着叶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脸上，照亮了她的眼睛。
　　眸光落在一条朋友圈上，上面就一张光秃秃的照片，没有文案。
　　那张照片上，是叶莺右手小拇指上的尾戒。

　　从角度上看，应该是偷拍的。
　　林芊看了眼发这条朋友圈的人。
　　她正在见证一段比徐熠杰对叶莺更为炽热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