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舔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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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裴予光一时忘了生气，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我？”
许峥挑眉。
十年前，切工，粉钻。
信息的碎片像拼图，一片片拼成苏醒的记忆。
被裴予光深深埋藏的记忆有很多，一些不太好，一些却如老酒，稀少珍贵，辛辣醇厚，让她舍不得品尝。
直到这坛老酒被人拍开了泥封，那香味就飘了出来。
“你是……你是许家那个……”
鼻子有点酸，大大的镜片也因徒然腾升的热气，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透过白茫茫的镜片，盯着那张模糊的脸，裴予光努力的辨认。
却始终不能把许峥与记忆里的那人对上。
“啧，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取走了她的平光眼镜。
眼前豁然开朗。
许峥拿着裴予光的眼镜，神情慵懒，似笑非笑。
“我是许峥啊。”
“真把我忘记了啊，裴光光。”
他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像钉子一样直直钉进裴予光的心脏。
裴光光。
他喊她光光。
裴予光想反驳，想责怪，想说许多话，却一时失了声。
嘴巴机械的张开又阖上。
脑中只剩下空白。
说不出话，只能怔怔的看着许峥。
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凌乱桀骜的黑发，子夜黑的眼瞳，微微上挑的桃花睑，让他即使不笑，也带着一种撩拨人心的意味。
何况他现在在笑。
像是被这笑容吸了魂，裴予光终于昏沉沉的说出了心里话。
“可是，我认识的那个许家哥哥……他很胖的啊！”
许峥：？
许峥：嚯。
“呵呵呵呵。”
“那会儿才几岁啊，出国没多久我就瘦了。”
“是吗？”
水洗过的星眸，忽然溢出一丝狐疑，她嘟囔一句：“突然冒出的陌生人……”
“骗你干嘛？”许峥冷笑，“难道还要我说出你夏天光着脚到处跑踩到玩具车摔破头冬天嘴馋吃冰淇淋吃坏肚子进急诊之类的糗事来证明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裴予光脸红，下意识顶嘴：“可是你以前真的很胖很胖啊，肚子软软的，手指短短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许峥忽然觉得手很痒很痒。
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好笑，指尖摩擦着，终于忍不住按上了少女的后脑勺。
裴予光还在纠结，忽然头顶一沉，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去。
她跌进一个暖和又结实的怀抱。
吃了一惊，想抬起头，却被牢牢按在怀里。
脸前是滚烫的胸膛，头顶是轻轻用力的手掌。
感受着比自己高的多的体温，呼吸着他身上干燥浓郁的味道，裴予光白皙的脸颊染成嫣红。
被他抱着，已经让裴予光相信，这就是久别重逢的温暖了。
“真的是你吗？”
埋在他怀里，裴予光的声音有点发闷。
也有点哽咽。
“是我，我回来了，裴予光。”
许峥说。
裴家的小丫头从小乖巧甜糯，最讨长辈们的喜欢，让其他小孩很妒忌。
一次许家晚宴，大人们在宴客厅里觥筹交错，孩子们就在后花园玩耍。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做恶作剧，把裴予光随身带着的糖罐子摔碎了，一哄而散的抢走了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
裴予光一个人蹲在玻璃渣子堆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那会儿才6岁，一头蓬松细软的黑发扎成了公主头，头上别着个小小的水钻冠冕。
等许峥找到她的时候，公主头散的七七八八，小冠冕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抱着膝盖，狼狈的蹲在摔得稀巴烂的玻璃罐旁，眼睛鼻子嘴巴都哭的红红肿肿的，哭累了，就小声小声的抽泣。
不像公主，倒像个可怜巴巴的小麻烦。
许峥作为小主人，只能硬着头皮去安慰裴予光这个小麻烦。
可裴予光软硬不吃，不论他好说歹说，就只知道打着嗝抽泣：“我的糖罐子，我的小糖果，呜呜呜。”
许峥无语。
他把手伸到屁.股后面，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粉色玻璃糖纸在夜灯的照耀下格外的好看。
小胖子许峥把这颗糖递给裴予光。
“呜……”
裴予光抬起头，打着嗝接过来，然后红着眼睛巴巴的看着许峥。
“哥、哥哥，呜呜呜呜……我、我还想要……”
顿时，许峥被她感激、信赖和渴望的目光看炸了。
其实那时候，许峥身上有两颗糖，一颗蓝色玻璃纸的，一颗粉色玻璃纸的。
他挑挑捡捡，最后选了蓝色的剥了吃掉。
可舌头一尝到浓浓糖精的味道，就拧着眉直接吐到手帕上，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呸，好难吃。”
他不仅嫌弃糖难吃，还嫌弃起抢劫的对象。
策划这起抢劫案的，正是这位不厚道的小主人。
“看她那么稀罕那罐子糖，还以为有多好吃呢，好差劲的品味！”
小胖子嘟嘟囔囔走出来，正想把手帕和另一颗粉色玻璃糖一起丢掉，就看到那个可怜巴巴的小麻烦。
红着眼睛，软软糯糯的抽泣：“哥哥，我还要。”
小小的许峥如遭雷击，一时昏头，拍着胸膛向裴予光保证，他会做一颗永远不会融化的糖果送给裴予光。
6岁的裴予光不知道什么是永远不融化的糖果，也不知道什么叫空口支票，她很天真的被哄住了，紧紧抱着许峥的小胖手破涕而笑。
那一天，许氏珠宝继承人被她笑的心都要化了。
从此，许峥屁股后头就跟了条小尾巴。
直到他在出国前夕，把一颗切工稀烂的粉钻送给裴予光。
这一别，就是十年。
十年后，自己捧在手心上的星子和月光，被现实消磨了光，彻底黯淡了。
许峥垂下眼，下巴抵在她头顶上。
温热的手轻轻揉着少女的黑发。
“对不起，我回来的有些晚。
“……让你受欺负了。”
微敛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听到这话，裴予光不由颦眉。
她从许峥的怀抱里挣脱，指尖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又困惑，又惴惴的问：
“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有被谁欺负啊。”
迟疑了一下，又问：
“还有，你不是一直在法国读书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十年前，许峥离开的很突然，不懂事的裴予光大哭大闹过几场，被贺女士训斥一番，才安静下来，不再提自己的许峥哥哥。
时间不疾不徐的向前走，那个曾在童年岁月里留下浓重一笔的小胖子彻底远离了裴予光的生活，偶尔从旁人口中得知远在巴黎的许家公子的消息，心中也是淡淡的，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当你在痛苦时，回忆昔日美好，只会加剧痛苦。
明白这点后，裴予光才彻底学会了断舍离。
可现在，被断舍离的人和事突然又出现在面前，她有些茫然。
许峥眉头一跳。
凝视少女的双眼，忽然就沉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许峥按了按额角。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裴予光更疑惑。
歪着脑袋，直白问：“知道什么？你可别说是为了我才回国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裴予光，只是普通高中生。”
虽是自嘲，脸却有些苍白。
她别过脸，又低低道：“不要怪我不关心你，我真的好久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许峥一怔，揉揉她的头发，重新挂起一个懒洋洋的笑。
“谁怪你了，明明是我的错。出国十年，居然一直没联系你。”
“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挺渣的。”
“渣？”
裴予光眨眨眼睛。
许峥耸耸肩，一本正经的背诵：“网络词汇，与差、烂是同义，也形容某人行为态度很懒散、随性。”
背完又补充，“我脱轨太久了，正在努力学习呢。”
裴予光莞尔，想起许峥不知道灭绝师太是什么意思，猛地一怔，又意识到对方突然成了自己的新同桌。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许叔叔安排你回国的吗，怎么来南城了？”
许家和裴家一样，根基都在首府B市。
裴予光来南城，被圈内笑话是躲乡下养病，许峥怎么也跑来了？
“没什么。”
一提到这个，许峥便收回了手，淡淡的说：
“家里的产业要转移回国内，我也一直计划着要回来，现在只是提前了两年而已。”
“我在国内也没什么朋友，不熟悉情况，听说你在南城，就过来看看。”
裴予光听出来许峥藏了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产业转移是真的，回国计划也是真的，但是没朋友不熟悉情况就是在瞎扯了。
许峥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更何况，就算来看望自己，一天两天也就够了，当什么转校生？
他既然不想说，自己何必追问。
裴予光笑了笑。
“好吧，既然这样。”
“欢迎你回来，许峥哥哥。”
“嗯。”
许峥颔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裴予光一怔，仔细的看看他漆黑的眼睛。
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你……”
咬着唇，迟疑的问：“你生气啦？”
“什么？”
“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像不高兴。”
裴予光老老实实的说：“以前你就是这样。”
小时候，面对明里暗里的排挤，许峥护着自己，就是这样淡淡的，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就能让对方乖乖闭嘴。
后来连裴先生和贺女士都说，许家的小公子看着胖墩墩的挺可爱，但是发起脾气还挺吓人，长大了肯定有前途。
许峥听了，也是一怔。
神情微微有了点变化。
他忽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抓了抓凌乱的黑发。
“我凌晨才到南城，大概是时差没倒过来，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完还冲着裴予光笑。
“怎么，怕我生气啊？”
语气慵懒，眼波荡漾。
裴予光一噎。
“没生气就好。”
她没好气的说，突然伸出一只手：“那现在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什么？”
“我的项链。”
“噢，这个。”
许峥恍然，他松开手，吊着粉钻的项链在裴予光眼前一晃。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裴予光眼前一亮，连忙伸手去捞。
银链却诡谲的一个回转，一抛一落间又被他握在掌心。
“不过介于你欢迎我的程度比想象中要低很多，我有一点点失望。先让我保管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我高兴了，再还给你。”
说完把项链往裤子口袋里一塞，随手抽了本杂志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翘着长长的腿，手肘懒散的架在桌面上，就这么翻看起杂志来。
“——你！”
裴予光愕然，“你、你怎么这样？”
急中生智，她忽然抓到漏洞：“你当年没和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出国这么久也没联系我，现在突然回来，凭什么要求我热烈欢迎？”
许峥翻书的手一顿。
裴予光没留意这个细节，看许峥不吭声，还以为他无动于衷，上前一步抓住少年的手臂，一双小爪子又晃又挠。
她气的脸颊通红，星子般的眼眸湿润润的泛着水光，亮的惊人。
“还给我，还给我，快点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舔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