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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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冷冷地看着他“我离开你…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
科尔曼僵住了。
伊登没有再看他，冷漠地从地毯上起身，走回坐塌。
科尔曼茫然地跟了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伊登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冷酷。他的眼睛可能是由于光线变化的缘故，由翠绿变为青蓝色，还透着那么一点点诡异的紫色。
这种视觉变化带来的震撼令科尔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教练场上的他。“尊敬的陛下，您独特的成长经历真的非常令人同情，可那打动不了我”他笑了起来，俊美的容颜刹那间变得妖艳而残忍。科尔曼惊诧地瞪大眼睛，他从没见过情人这副样子，美得那么危险却让能让人看到失神。
“因为站在您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黑暗子民”伊登眯起眼，像是正在猎食中的猫科动物，整个人透出一股让人不安的神秘“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您愿意听吗？”没等对方反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有一个男孩，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这本来不算什么稀奇事，可不幸的是他的母亲是位高贵的祭祀。负责替百姓祈福的祭祀居然会因生产而去世，还是二胎这太奇怪了，于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这样一个谣言：说这个有着古怪灰色头发和眼睛的孩子是魔鬼转世，是他克死了侍奉神的祭祀。父亲也讨厌他，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孩子。更不幸的是，这孩子还有一位招人喜欢的兄长。兄长出生在神降日，这被虔诚的信徒看做是天赐的荣誉，他一出生就被指定为下一任的祭祀，百姓们尊称其为神之子。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带出几分阴森“同一个母亲的兄弟，天上地下的命运，做弟弟的似乎很难找到理由不去恨这个哥哥。可是这个哥哥却是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
这与自己以前听到的故事版本似乎有些出入。伊登居然会恨西泽？这听起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谈。
伊登似乎在回忆过去，绿色的眼睛透出些许迷离“他遭遇过无数次父亲派来的杀手，每一次都是被哥哥从死亡线上抢回。次数多的，有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地狱。求生的天性使他如溺水者般紧紧抱住这最后的浮木，他不敢离开哥哥半步，与此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哥哥还是爱他”
科尔曼觉得心中的某处被情人沧桑的声音刺痛了，他非常难受，想阻止伊登说下去，他想保护他，制止过去的噩梦再来折磨自己的爱人。可他最终没有开口，他更渴望了解爱人的一切，那个未知的他一直无法碰触到的世界。
“后来，男孩的头发和眼睛恢复了本色，长得也越来越像哥哥，再加上哥哥逐年强大的庇护力，那些关于魔鬼的谣言逐渐淡去。七岁那年因为父亲需要继承人的缘故兄弟俩搬进了王宫。父亲还是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再派人杀他，似乎是与哥哥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也不在乎，他安分地待在分给他们的小院子里，兄长则开始学习各种课程。但这温柔的人没有忘记他，休息时都会给他带来食物。从他记事起这项差事哥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说到这里伊登露出一丝笑颜，然而转瞬即逝，以至于科尔曼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得看到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哥哥没有按时回来，男孩有些担心，就自己偷偷地溜了出去寻找。路过某个房间时，他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对话”
瞳孔无意识地收缩，伊登握紧了拳头，手心里满是汗水。他到现在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她们说的每一个字。
“太子殿下真可怜，你说陛下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就那么狠心”
“嘘，别乱说，被人听见就糟糕了。你赶快把饭菜给小殿下送去吧。可怜的太子殿下，自己都病倒了，还惦记着弟弟”
“莉莉，你去吧，我不想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殿下，万一他问起太子殿下，我可该怎么说啊？难道要我告诉他，他的哥哥得了瘟疫已经快不行了吗？”
抽泣声“可怜的孩子，可怜的殿下，你说他怎么就染上瘟疫了呢？一般都是老人或是身体不好的人才会染上啊，不过殿下最近瘦的厉害，说不定和这有关系”
“这都要怪陛下，不准我们给小殿下准备饭菜，想把他们兄弟分开。太子殿下才不得不把自己的饭菜分给弟弟。他还正在长身体呢每天还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可怜的人啊”抽泣声“厨房每天剩下那么多菜，老鼠都养得像猪一样，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挨饿…这真是太残酷了呜呜呜”
“莉莉，别这样，陛下下了死命令，我们除了偷偷塞给殿下几个熟鸡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命啊”
“呜呜，我不明白，小殿下也是陛下的儿子，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有太子殿下，刚一得病，就被陛下扔到了偏殿等死，呜呜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回忆到这里伊登闭上眼睛，身体不可抑制地抖动，情绪激烈得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骤然发泄似得大叫“我恨他，他是个魔鬼，从我出生起就死死地咬住我的魔鬼……可……可我更恨自己，因为……那些饭菜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吃——”他孩子般崩溃似得哭喊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呜呜都是我一个人在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哥哥的伙食啊——”
科尔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怜惜道“伊登，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伊登伏在他怀里不停地抖动，发出痛苦的呜咽“……饭菜的量不大，分不出是给孩子还是少年的，可我总该注意到他吃了一年的煮鸡蛋吧，整整一年啊……那有人把鸡蛋当零食吃的…他那么说我居然就信了，我真是头猪。一天两个鸡蛋，有时还要分我一个”他用手捂住脸，泪水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我…当时羞愧的…简直想要自杀…我早应该发现的，可我没有，我太习惯接受他的照顾了，却从没想过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怪不得伊登从来不吃蛋类食物，科尔曼不断地抚摸他的背部，试图安慰他的情绪“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还小”说完才想到好像西泽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抚养伊登了。
果然他的话似乎起到了反效果，伊登惨然一笑，抹了把眼泪推开他，站起身来边走边道“好在……哥哥最终挺了过来……我也才明白自己那自以为是的恨根本就不存在。我怎么能恨他呢？还有谁能像他那样爱我？一想到再没人那样亲切地叫我的名字，再没人关心我爱护我，我就害怕，恐惧的不得了。我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这种可能，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他，除非他带我一起走……”
科尔曼看着情人走到了挂军刀的那面墙壁前停了下来，沉默地看着他取下刀回过头来。
“恐惧给了我力量”伊登缓慢而优雅地拔出刀，着迷似得望着雪亮的刀锋“我找到了最好的工具”他手腕一翻，看着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而完美的弧线，笑了“呵呵这真是一种漂亮又好用的伟大发明，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你讨厌的人，让那些威胁到你利益的人…瞬间消失”
轻柔的声音，危险的论调，与刀锋一起闪耀的亢奋而残忍的目光，这不是那个他所认识的伊登，可是那么美丽，那么耀眼，就像一瓶香醇的毒酒，明知道那色彩艳丽的晶莹液体是死神的眼泪，还是会有人渴望。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被暗杀经历为我提供足够的历练，从拿起刀我就很顺利，简直就可以说是这方面的天才。我喜欢看仇人挣扎到血流满地的样子，他们绝望的呻吟声简直就是艺术。从猎物变成了捕猎者，那种强大的控制欲会使你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我杀红了眼，杀上了瘾，直到有一天哥哥对我说：伊登，你拿剑的样子让我发冷，别被它夺走你的心。于是我的疯狂才打住”伊登停止了叙述，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剑好一会儿，才有些惋惜地嘟起了嘴“其实我当时挺不想收手的，要知道拿剑的感觉……真得很爽……可哥哥的话无论如何我总是要听的”他无奈却温柔地笑笑，似乎方才那个戾气全开的人根本就是别人。
“哥哥说，伊登你还是个孩子，做些孩子该做的事，你可以更活泼点任性也没关系，我希望你快乐。于是我开始练习微笑，莫顿多了一个快乐而荒唐的王子”
“哥哥说剑锋对外，我就努力学习兵法成了他的将军”
他有些淘气地瞟了科尔曼一眼，笑眯眯地扬了扬眉毛“你以为西泽只是我哥哥？哦不，他其实是我的根，他希望我成才我便向着阳光攀爬，他希望我被人称赞我就开满鲜花”
科尔曼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觉得情人正在诉说的是一个他永远也踏不进去的世界。
伊登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无条件爱我的人。别说那是因为血缘，我不相信那种东西”他耸耸肩“也从未在哥哥眼中看到过他对我那两个可怜的夭折了的异母兄长有过什么感情。世人都以为我爱哥哥？噢，不，不是的，我爱他，是因为他爱我，我爱的其实是自己，我是个只爱自己的自私鬼”
说到这儿他咯咯地笑了起来，顺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刀架到了科尔曼的脖子上“亲爱的陛下，我们本该以这种方式相见才对，可是您的手脚太快了，十年就统一了北部。逼的我们兄弟不得不向您俯首称臣。不过幸运的是，我引起了您的兴趣，而您也非常合我的胃口。呵呵强悍，危险，独裁，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我想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快乐时光”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科尔曼迅速答道，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但绝不是因为逼在颈部的剑。
伊登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说了那么多您还没明白吗？您要挖得是我的根，我没杀您已经很给您面子了。至于原谅，哦这个词我从来不用。我的记性太好，永远都会记着你那背后一刀。我的胆子很小，无时无刻都在猜想您下一次阴谋会是什么时候？我的控制力更不好，万一夜半持刀梦游，噢，这太惊悚了，您要过这种生活吗？反正我是不想，永远也不想”说完他利落地收起刀，转身朝内室走去。
“伊登”
“忘了我吧，明天还很美好”他头也不回，潇洒地摆摆手。
“伊登”
如果能忘掉，自己又何必千里迢迢追来。
科尔曼抢步上去拉住他，悲伤地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拿我所有的一切发誓，绝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你们的事”
“不，我累了，托您的福这辈子再也不想爱”伊登回答的很是干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那冷到极点的目光让科尔曼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上碾了过去，他一时痛到说不出话来。
伊登掰开他的手指，转身大步离去。
那决绝的背影彻底击碎了科尔曼的心，他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掉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来。
回过头来。
再看我一眼。
科尔曼在心中呐喊着。他幻想着爱人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他微笑。他会扑进自己怀里，眨着碧绿的眼睛，满是甜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个玩笑。
然而没有。
爱人越走越远。
沉重的大门打开又合上。
连最后一丝影子也消失了。
科尔曼一个人站在空茫的大厅，张大眼睛，任自己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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