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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与山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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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很出色,蕾玖,伊治,尼治,勇治,我的好孩子。”
“嘻嘻,父亲大人,我们饿了!”
“走吧。”广场上,训练完毕,高大的国王搂着几个孩子,露出赞赏的微笑。
在不远处小王子孤零零地坐在石面上,正在被处理全身的伤口,小小的拳头捏的紧紧的,稚嫩的脸格外凄惨,布着青紫,连黄色的头发都在刚才的训练里被火烧焦了一些。
“山治大人,您还好吧?”
“我没事……”
山治全身都疼,可是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呜咽,眼里含着的生理泪水也被用力擦干净。
父亲已经和他们离开,蕾玖仍久久地站在原地。
今天的所有训练项目,山治前所未有地拼命,到了让人诧异的程度。
哪怕疼得忍不了了,也坚持跑完全程;面对熊熊燃烧的火,虽然紧张却也有了勇气跃过;也连那么高的石台,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完成一个训练项目,就会眼巴巴地看向场外的父亲。
那个孩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是……
无论如何,山治始终是被远远甩在最后的那一个,父亲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
山治没有被改造成功,无论为那个孩子怎么努力,始终不会是父亲眼里合格的杰尔马战士。
真的能做到吗?让父亲看到价值?然后救出那个孩子?
她是不是,骗了他……
那边被处理好伤的小王子白着脸,强撑着站了起来,路过蕾玖的时候,怔怔地打了一个招呼。
蕾玖仍在发着呆,耳畔还能听到山治的自言自语,“这么久了,善善还在等我……”
“善善一定饿了,要马上给善善带吃的……”
*
昏沉的地牢里,烛光还在散发着浅淡的光晕,一个小小的影子孤零零地靠着墙,被白发遮住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黑暗里,忽然又闪动起了奇异的金光,然而很快,金光又黯淡,消逝。一声闷哼也在静谧里回响。
善已经苏醒,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手下的刀,咬着唇。
在不断的尝试里,反复试验着手下的妖刀。
善还能记起那个时候的情形,明明已经失去了任何感知,可是……
“坚持下去,善……”濒死之时忆起的那句话,让消散的意志再次凝聚。
后来,脑海里忽然略过了一种恐怖的见闻。
暴戾之息和死亡之息交缠在一起,有什么即将沉没海底,一切都将被摧毁,混乱涌动,罗不会逃出去,炮火味和血腥气仿佛已萦绕鼻端,雪还在纷纷扬扬。
意志忽然同刀的意志缠结,仿佛被吸取干净,奇异的融合之感传来。
然后……
她用刀,划向了……多弗。
那个名字,一时唤回了很多事。
善自回忆中抽身,脸色发白,冒着汗,闭上眼,无意识地握紧了刀。
再一次体会那种奇妙的融合之感,是在那三股气息在身旁之时,也是意志同刀的意志交缠,被抽取。
挥出之后,很快,意识又湮灭了。
善握着刀,忍受着脑海的昏沉和身体的痛楚,不断尝试。
在无人来至的地牢里,一道脚步声忽然响了起来。
一直没有看到善善,山治心里满是担心,捧着餐盒跑下来,一下看到善善靠着墙,已经苏醒,惊喜不已,“善善,善善,你醒了!”
心灵里,善听到了山治的呼唤,回神,下一秒,鼻端忽然嗅到了血的味道。
“善善,对不起,我训练去了,你现在还好吗?”
山治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终于落回实处,此刻,没有任何人打扰,山治眼里开始涌动着雾气。
金色烛台的光下,小王子受伤的眼睛带着满满的依赖,一眨不眨地看着善。
心灵里,善聆听到了山治的声音,声音里有歉疚,有关心,还有很多被压抑的情绪。
善咬着唇,眼里一点点涌上了感激的泪珠。
生命,是柯拉先生、那位温柔的恩人、山治,还有很多很多人守护下来的,善一直都记在心里。
柯拉先生离开了,那位恩人也离开了,她已经回报不了。
善忍着泪,感受着身前的气息。
想起什么,山治又赶忙擦去泪,将餐盒从空隙里递过去,“善善,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然而,有轻轻的推拒传来。
卷卷眉毛一下睁大了,染着酸涩的雾气,山治不安地出声,“善善……”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然而想起什么,山治瞪大眼,担心地询问,“是不是伤口疼,善善,不要怕,我这就去帮你拿修复剂……”
正要起身,下一秒,一只小手忽然握住了山治。
手心,有软软的力道划过。
山治怔怔地睁着泪眼,感受着那些字。
是……
谢谢你,但请不要再保护我了。
善咬着唇,掉着泪,一笔一划地在山治手心写下。
昏迷时,心灵里曾捕捉到很多山治的心声,那些心声里,总是有着被欺负的难过和孤独。
那些气息,有着很大的恶意。后来,更多地是对着自己而来。只要不保护自己,就不会再被欺负了。
山治愕然。
善善不是想要抛弃他,是想要用另一种方式保护自己……
山治的心扑通扑通跳,涌动着奇异的感觉,害怕和不安已经散去,用力摇头,“善善,没关系,我说过会一直守护你的!我很快就可以把你救出来的!”
小王子受着伤的手握住了地牢里的孩子,“善善,你不要担心!”
坚定的话语还在回响,善愕然地倾听着,泪眼朦胧。
在昏沉的烛光下,山治看到了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红色宝石的眼睛,含着泪,异常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纵使跨越很多年,经历过许多人和事,那双眼睛,仍永远刻在脑海里,带来奇异的心动。
*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三道影子再次出现在楼梯上方,很快下到地牢。
这些日子以来,三兄弟总会在训练后来到地牢,欺负仍受着伤的孩子,美其名曰训练。
昏黑的空间里,一道微弱的莹蓝之风,携带着血色的繁花,簌然袭来。
伊治站在原地,瞬间闪过,速度快得惊人,下一秒跳上前,压倒了小小的善。
善一下摔进角落里,疼得脸色苍白。
“你这招式真是奇怪。喂,你为什么不挥出那种金色的光?我们还想见识见识能伤到我们的招式啊。”伊治看着身下的家伙,微笑着嘲讽。
“如果做不到就没意思了,我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就像山治那家伙,就算再怎么努力,父亲也不会喜欢他。”尼治戴着护目镜,在一旁不屑地开口。
“喂,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出来才拼命训练的,你对他很重要吗?”
“那他白费功夫了,我们是不可能把你放出去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勇治咧着嘴。
“那家伙还叫你善善?你叫这个名字吗,真是难听到家了。”伊治带着恶意的笑,再次看到这家伙只白着小脸,没有任何反应。
伊治又不爽起来,“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听不见了?为什么每次只能听到山治那家伙的话?”
心灵已经不似从前,随着感知力的提升,善开始能倾听到其他心声的存在,只是那些心声仍很模糊,难以听清。
恶意还在周围晕染,带来难受的感觉,善唇色苍白,颤抖着握紧手下的刀。
在不断地尝试里,善已开始发觉,那种奇异的融合之感确实会让妖刀吸取身体里的意志。如果控制不住,就会像前几次一样被吸取干净,很快陷入昏迷。
善仍无法做到完全控制,只有在无人之时才能开始修炼。
很快,什么声音响起了,三兄弟往外一看,发现山治竟然跑了下来。
“善善!”山治才下来,看到几人围着善善,瞪大眼,脸色开始变白,转而带上了气愤,“你们……”
伊治冷嗤一声,起身,“爱哭鬼又来了。”
山治冲进来,一下看到善善又受了伤,眼睛通红,咬着牙,“你们这群混蛋又欺负善善!”
“啊,对啊,这家伙现在可是我们的玩具。”
“这是什么东西?咦,不会是你做的饭吧?”勇治眼尖,一下看到山治手里的东西,瞬间露出厌恶的神色。
“父亲大人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有这种可耻的梦想啊,真是丢家族的脸!”
恶狠狠的一脚踹中了餐盒,餐盒落在地上,料理的香味传开。
几人闻到味道,又冷嘲热讽,“算你识相,没有再做这种下等人才做的事。”
“你们……”山治咬着牙,看着受伤的善善和带给善善的料理,气愤地冲上前。
勇治不屑,“真以为不打你就怕了你吗?你个没用的废物!”
三兄弟正要上前,狠狠教训山治,然而此刻,一股发麻的感觉涌动全身。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仿佛带着强大的压迫,瞬间自身后袭来,猛烈的冲击之刃裹携身躯,金色的月弧劈裂躯体!
砰!
三兄弟猝不及防地被冲到墙壁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坑。
山治还在傻傻地捏着拳头,启唇,看着黑暗里的善善。
善善咬着唇,握着那把妖刀,刀在黑暗里的光仍晕染着金色的月影之气,异常炫目,照亮了善善苍白的面容。
“善善!”看到善善很快闭上了眼,山治吓得蹲下身,握住善的手,眼里满是害怕的水汽。
善这一次没有昏迷,好一会,艰难地睁开了眼,空茫的血色眼瞳倒映着山治焦急的面容。
“善善,呜呜呜,还好……”山治忍不住眼里的酸涩。
善维持清醒,回握住那只手,另一只手,握紧了刀,感受着那种融合之感的散去。
好一会,三兄弟才艰难地爬了起来,懵逼地摸着身上大大的伤痕,瞪着那个昏昏沉沉的家伙。
“你!”
真正挥出后,三兄弟的兴奋还来不及存在,因为身上的痕迹比之上回更加深刻,甚至开始给全副武装的身体带来了不曾有过的痛楚。
三兄弟咬着牙,好一会才挤出声,“玩脱了!这家伙为了山治,竟然又挥出来了?”
意志的消耗临界后,已经没有多余,善睁着空茫的眼,咬着唇,仍紧紧握着刀,刀还在闪着金色。
心里涌动着异常的不爽和酸气,三兄弟捂着疼痛的凹痕,一时想上前又不能上前,愤愤不已,嘲讽着杵在那边的山治:
“山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还要一个女的保护!”
山治呆呆地看着善善的妖刀,那股莹蓝的气息已经被金光覆盖,格外夺目,那股曾经凝聚的金光这次并没有裂散。
善善,好厉害……
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像你这种胆小鬼,爱哭鬼,没有任何本事的弱者,只能被施舍同情!”
山治听到同情的时候,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一下看了过去。
“嘶,好疼……”
“要不是妈妈救了她,这家伙也不会选择保护你这种废物的,你这样的家伙,只会掉眼泪,什么用都没有,不如死了算了。”
山治愣愣的。
“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保护的滋味,真是家族耻辱!”
说完,伊治咬着牙,“喂,喂,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怎么这么疼!”
三兄弟捂着伤,瞪着两人,很快离开。
山治仍沉浸在那些话里,看到垂下白色睫毛的善善,回过神,吓得开口,“善善,我去给你拿修复剂,你等等我!”
不用……
善白着小脸,摇头,然而山治已经焦急地跑出去了。
“……”昏暗里,善呆呆地含着感激的泪,吸吸鼻子,好一会,垂眸,小手握住刀。
她已经,可以稍微控制那种招式了……还有,那种预见的见闻,也开始出现得更频繁了……
山治揉了揉眼睛,已经飞快跑出了地牢。
善善一定很难受,要快点才行!
山治气喘吁吁,往最后方的城堡跑,此刻,善善已经听不到了自己的心声了,山治才开始想那些话。
善善,是同情他,才会……
心里的在意,让失去了至亲、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小王子脸色发白。
想着想着,山治又摇头。不会的,不可以这么想,善善不是因为同情才保护他的……
那……是因为妈妈吗?
山治一下想起了很多事。
那个时候,妈妈第一次看善善,善善还在昏迷之时,就已听到了妈妈的心声,忽然流下了泪……
在妈妈的安抚后,善善就没有再落泪了。
善善后来也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可是,他之前已经陪了善善很久了,善善并不知道……
善善第一次知道他,是在醒来后。醒来之后,善善对妈妈好像格外在意。
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很清晰很专注地倒映着妈妈,就像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了。善善会听不到他,听不到他在心里说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妈妈吗……
山治的身体很冷,甚至小小的心脏也开始冒着冷意,泛着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