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公主》火爆棋橙

10、你会支持我的事业吗

　　周尚问：“是不是也不会颁布什么法令，取消下蹲礼？”

　　周邦正微笑：“现行礼节是约定俗成自然演变来的，不是法令规定的。”

　　周尚说：“是我的错，竟然对政治家抱有幻想。”

　　周尚翻身，背对手机摄像头，嘟囔道：“政治家的嘴，粪坑里的鬼。”

　　周邦正笑着说：“我的支持，在你个人生活方面。”

　　周尚说：“这是不是说，文学网站和社交网站都涉及政策，不能按我的意思经营，但是我的父兄会给我做饭，陪我玩儿，任我买买买？”

　　周邦正说：“理论上是这样。”

　　周尚说：“现实是把我往哪一扔，长久见不到面儿？”

　　周邦正说：“你也太悲观了。全族就这一个女孩儿，怎么可能把你扔到一边儿？”

　　周尚说：“我还有个完全不涉及政治的心愿，与你有关，你能做到的。”

　　周邦正微笑等她说。

　　周尚说：“你看你长的这么高大，相貌堂堂，本来应该是全球领导人中的超级明星。可是过劳肥了。

　　这一发福，脸上看不出棱角，没有气势，就感觉有点面。其实你只要画画眉，眉毛浓重，人就显得锋利英挺精神，有大丈夫气概；
　　再健健身，让自己气血通畅，脑力充足，精神抖擞，就能成为最有魅力的国家领导人。
　　运动真的能让人感到快乐。
　　你需要健身来获取快乐，作为给自己的福利，回馈自己这些年的全力付出。
　　别说没时间，没精力。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把自己的身心打理好，才能脑力充足，思路开阔，风流潇洒，工作起来高效高能，成为一个安静的，掌握乾坤的美男子。”

　　最后一句把周邦正逗乐了。

　　周尚说：“你运动起来，大脑供血充足，营养充分，脑力才更好，你更精神，更快乐，更有工作热情和效率。”
　　周邦正来不及接话，周尚又热切地说下去：

　　“如果你觉得运动浪费时间，你可以在运动的同时听报告，一边运动一边搞社交，或者一边运动一边和家人交流感情。想和兄弟加强联系，就让兄弟们陪你运动，想和儿子交流思想就让儿子陪你运动。或者让美少女教练陪你健身。

　　如果不耐烦做那些重复的健身动作，可以做对抗性运动啊。不但能锻炼体力，还能锻炼反应能力，不用刻意坚持，运动的对抗性竞争性让你自然而然就兴奋起来，增强体力和敏捷度，还解压，疏导情绪。多好啊，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多好处呢？”

　　周邦正貌似好奇地看着周尚。

　　周尚继续说：“不要觉得你正在经手的工作，比你的身心健康重要。如果你因为身心的淤堵而倒下，你的工作要遭受多大损失？你的亲人要受到多大冲击？
　　你只有这一个身体，你不善待他，不让他休息娱乐，他总有一天会倒下或者罢工。那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周邦正说：“我以为你真的厌世。这不是非常热心，充满活力吗？”

　　周尚说：“这些并不是现在产生的想法，是以前那些年的想法。以前只能想想，现在也不知道能怎样？我这个傻白甜，对上你们这些茅坑里的鬼，可能什么也办不成，仍然只是想想而已。”

　　周邦正说：“你在多年以前，就关心我吧？”

　　周尚说：“我确实钦敬敢当大任的人。我自己没有耐心和毅力，做不了大事，而且我找不到任何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的目标。”

　　周邦正说：“你会支持我的事业吗？”

　　周尚说：“对不起，那是你的事业，不是我的。我只支持你，还要在你尊重我，平等相待的前提下。

　　你的事业成不成功，我根本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你为所欲为为所当为了，此生无憾。
　　人类的前途，其实无所谓。
　　你们这些心大气足的人，一定要掌握人类的前途。
　　我心小气虚，只愿顺其自然，该生就生，当亡则亡。我只关心和我生于同一时空的这些人，未来人类与我无关。
　　在这里被你堵住的某个潮流，等你这个外力的作用过去之后，潮流还是要来。结果殊途同归。
　　大周在每个大潮来临时，都有明君大帝力挽狂澜。所以你相信后代君主和皇族会把你的事业坚持下去，把每一次的恶流来潮都挡住。

　　我却崇尚自由和独立，我不认为后代大周皇族仍然有继承太祖遗志，为天下公义鞠躬尽瘁的义务。
　　如果后代大周皇族有很多像我这样不愿承担责任的人呢？如果他们像我一样觉得人类这种东西不值得自己献身呢？”

　　周邦正脸色不好了：“你怎么只看阴暗面，就看不到人类的好呢？”

　　周尚说：“一个人不能经历世界上所有的事，所以每个人的认知都有限。
　　我这个生命的能量造就了我的认知，我的认知不超过目前的时空。
　　也许我的认知在你的世界并不适用。毕竟你的生命能量大，你的认知可以超越当代。
　　所以我的想法你根本不用介意。
　　很多我觉得太庞大，很可怕，根本不敢去想的工程，人类已经完成了。”

　　周邦正：“这么说，你坚持你的认知，而不是坚持正确的认知。你无意探索正确的答案。”

　　周尚顿了一会儿，说：“是的。现在的我就是如此堕落。”

　　周邦正说：“你面临的已经不是你过去的世界了。如果你因为过去的不良经验，放弃了现在的许多自我实现的机会……”

　　周尚说：“确实有点烦恼。我本来打算新生做一个纵情任性自私自利绝不为别人着想的人，一个不善良有侵略性的人。我知道结果将是不快乐和不再是自己。

　　可是我满腹怨气，并不想做一个令你们愉悦的人，不愿意走受人欢迎的路。”

　　周邦正笑出声了。

　　周尚阴沉沉地瞪眼，但是没对着周邦正。

　　周邦正只是笑，不说话。

　　周尚心说：真斗不过这些政治家。

　　他们知道她有心结，也不着急，等她自己调整好。她的心结，他们并不想亲自干预，顶多给她安排心理医生。

　　她仍然是孤身一人面对世界。

　　周尚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周邦正说：“你要休息，我就告退了。你说了这么多话，需要喝点水。再见。”

　　过了一分钟，周尚捶床。

　　室内想起周邦正的声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尚一抖。她以为周邦正已经退出视频了。

　　周尚坐起来，怒道：“我讨厌你们。你们这些冷漠理性的人，你们在世界上占优势，占据主流地位。你们这些冷漠残暴的正常人，你们强，你们有实力，你们是生存机器和工作机器，你们制定规则和标准。

　　我这种比较弱，需要更多爱和支持的人，只能是非主流，只能成为弱势，被践踏被排挤。”

　　她声音尖利地喷到这里，就颓了：

　　“算了，这本来就是强者的世界，弱者必然被践踏，怨你们有什么用？弱肉强食是常规做法。”

　　她又倒下了。这回不是原来矜持优雅的卧姿，放弃形象地摊开了自己。

　　周邦正温和地说：“谁践踏你了？”

　　周尚说：“就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不选一个热爱生命的人移植大脑，为什么强制一个不快乐的人再活一次？你们没有经过我同意。

　　我要捐献的是遗体常规的部分，还能用的器官、眼角膜、血液、皮肤之类的，没说要捐大脑啊！我是捐遗体，你们取用我的大脑和意识就等于取用了我的生命，那是遗体吗？

　　我没同意捐献生命啊！

　　你们就仗着你们的强势强权，根本不理会我的意愿。我不过是一只只能任你们随意对待的蝼蚁。”

　　周尚厉声说完，抬手调整手机屏幕的方向，看一眼屏幕中的周邦正。

　　周邦正非常平静，没有情绪，没有侵略感，也没有歉意。

　　周邦正说：“我不会用你签署的遗体捐赠协议有漏洞来辩解。遇到意外，伤重难治的人，不想再活的很少。在你清醒过来恢复意识之前，我们没想到有人不愿意再活一世。更想不到，竟然有人不愿意重生成大周皇女。是我们想当然了。”

　　周尚说：“因为被移植成了皇女，富贵双全，我的不愿意就成了无理取闹。

　　大周太祖建国宣言说要实现什么？要让天下无饥馁无战乱，要天下清平，人人安居乐业，人人有所依。现在已经实现了。多亏大周历代帝王，人人雄才大略，个个励精图治。
　　现在做个平民就能安居乐业。象我以前那样一生别扭颓废也能养活自己，自闭多年也没饿死。做平民就安全自在，谁要做皇室成员啊？
　　做皇室成员操心费肝，各种自由都受限制，千夫所指万目所视。你们这些天生强悍吃苦耐劳的人才适合站在高位。我这种需要很多条件才能活得好的人，根本不能过那种极度理性的生活。”

　　周邦正说：“我们家已经180年没养活女儿了，现在终于有了女儿，我们只要她平安快乐，没有其他要求。没人要你规行矩步吃苦耐劳啊。你可以自由自在度日。”

　　周尚说：“我能对媒体随便说话吗？我能建立我想要的实名制社交网站，让大家畅所欲言无障碍沟通吗？我能出书教那些没有人教导的孩子认识真正的社会真正的人世间吗？”

　　周邦正微笑：“你做为皇女不能做的事，做为平民更不能做。都是有限的自由。但是你做为皇女，能知道许多做为平民不能知道的事。”

　　周尚嗤笑说：“所以为什么要再活一次呢？作为平民，至少有父母娇惯宠溺我。皇家，和亲人碰个面都要事先预约吧？”

　　周邦正说：“你把我们妖魔化了。我们和一般家庭一样，家人经常见面。”

　　周尚冷笑说：“你们是家人经常见面，我们是家人天天见面，随时可以嘻笑打闹，互相吐槽。我们的生活热闹无聊。你们的生活繁忙而冷肃。”
　　她脑中想到一系列排比句，对比皇室和贫民生活的不同。意识到自己要跑题，她停下了。

　　周邦正说：“你想要和亲人在一起？”

　　周尚说：“我曾经独居很久很久。研究结果表明，幸福更多来自温暖家庭。”

　　周邦正说：“如果你住在长新宫，你每天都可以和父亲一起用晚膳。如果你想热闹，就住朝阳宫，可以每天和太子妃在一起，晚膳通常能见到我、周冠、周仁。如果我们不回来用晚膳，你们能提前知道。”

　　周尚抬起右手拍打头顶，叹气道：“我想要来自家人的亲密，欣赏，赞许，支持和爱。”

　　周邦正说：“这可没法保证。如果你不肯做一个受欢迎的人，你就很难得到这些。”

　　周尚又躺下了。

　　不能凭空被爱，算什么洪福齐天！

　　劳动致富，是定理，不劳而获，才是美梦成真。

　　因为自身条件优越而被爱，不过是别人慕强爱美，没有优秀的表现而被偏爱，才是真爱。

　　周邦正的话还在继续：“但是，不管你选择什么，我个人都支持你。我不会评判你的想法和做法。不管你表现得怎么样，让别人觉得你聪明还是愚蠢，优秀还是怪异，自闭还是脆弱，我知道那是你这个生命接触这个并非为你定制的世界，发生的正常反应。”

　　周尚摊在床上的身体，好象支楞在床上了。明明没有动，姿态却好象不同了。

　　周邦正说：“我可能没有余力经常陪伴你；如果你的愿望和国家的政策法规发生冲突，我只会让你等待更合适的时机，不会为你开后门；有我在，你的地位和待遇绝对和我的兄弟们完全平等，我还会要求皇室人员优先照顾你。”

　　周尚恹恹呢喃：“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事能按我的意愿发生和结果，即使结果不错，但永远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皇室不会为了使她重生而抱歉和补偿；她术后和复健期遭的罪，被别人掌控生命遭到的精神创伤，能换来皇室成员的身份和荣华富贵，皇室认为她赚大了，根本不会再给什么特殊优待。她因被重生而遭受的痛苦，恐惧，被任意拨弄的耻辱和绝望，不算数，无人在意。

　　他们还觉得她占了大便宜，还觉得他们自己公平正派，在尊重善待她。

　　周尚冷笑怒笑狞笑着，关了视频。

　　视频一关，她立刻颓丧起来：忘了问清楚皇女的具体待遇。

　　她喜欢没有目的的表达和交流，过于随性，不能按计划行事。
　　原来打算和皇室成员都熟悉了，再提帮助周邦正健身锻炼的事，说着说着就把不该现在说的说了，该问的则忘记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