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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 ...

  •   第一百零四章

      其实,在“私奔”回来的那个晚上,宋之瀚把他早就准备好的所有的私人财产清单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隔天就带季承去办了资产联名账户,不动产也全部共同持有。

      季承没反对,任他折腾。对他们两个来说,这些形式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是因为无论做或不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重要是因为,他清楚,宋之瀚有太多汹涌澎湃的情绪,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出口。

      如果那时候,宋之瀚拿这样一份遗嘱出来,他丝毫不会怀疑什么。

      甚至,宋之瀚当时应该也是在准备的。不过,他的财产中,除了私人年薪投资增值那部分,还有很多涉及公司股权分红的。那些,说到底,算是宋怡君给的。宋之瀚之前接受,是怕养母不踏实。但他要是再进行转移,却不是像个人资产那么自由的。

      但明显这些在他的计划中,他说了等宋怡君旅行回来,带季承回家吃饭,顺便把这些事儿明明白白说了。

      后来,这事儿就过去了,没再提。

      原来,是有过预兆和破绽的,只是太安逸,太放松了,以至于季承没有一丁点儿的警惕。

      幻想的崩塌就是这样,一开始只是一道不显眼的缝隙,一旦掀开来,才发现内里千回百转的蛛丝马迹。于是,土崩瓦解,一溃千里。

      上个月,宋之瀚安排季承体检。正赶上欧洲的订货会,季承忙得脚打后脑勺,不愿意抽时间去。他以定期在医大复查为理由,拖了好几天。最后,宋之瀚把自己的体检预约发给他。季承不去,他也不去。

      这人,三十多岁,又幼稚回去了。都是小孩子那一套,可是管用。季承灰溜溜地赶紧请假,第二天就结伴私立医院体检套餐一日游。

      后来,他还真查出了点儿问题。虽然不算严重,但也需要尽快处理。结果出来是三天后,宋之瀚在临市考察项目,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回来关心了一大圈,非要提前结束行程。被季承一顿笑话小题大做,勒令消停。因此,报告是Sara拿给他的,第二天又陪他去医院做了个小处理。宋之瀚两天之后回来,亲自到医院查了诊疗记录才放心。

      现在回想起来,季承心底冷笑:宋总,演技一流啊,说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都埋汰你。

      所以,当时出大问题的不是他。不然,别说考察个小项目,就是卫星发射他都能给扔下,才不是季承两句话能劝住的,宋之瀚现在根本没那么听话。

      怎么就没想到呢,季承都快要被自己的迟钝气死了。

      可有些事,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恐怕连老天爷都不忍心对他俩再下黑手了。保险柜密码宋之瀚早就告诉过他,也教季承开过几回。他敷衍地学了,也没觉得能用上。可今天打扫书房的时候,没来由地就觉得心里慌。平时,宋之瀚的文件资料什么的,他懒得翻。今天坐桌边倒腾一上午,看得头昏脑涨。最后神差鬼遣地打开书柜蹲下摆弄那个保险柜,学的时候不走心,用的时候后悔。好几下都没打开,差点儿都要放弃了,“啪”地一声,锁跳开了。

      季承攥了攥拳,待手指不那么僵了,才把最上边那沓纸抽出来。

      厚厚的一摞,事无巨细,公证过了。

      季承沉了沉呼吸,把那股快要将心肝脾肺揉碎了的难过压下去,镇定地给宋之瀚拨了个电话。果然,关机。按航班时间,应该还没起飞,但是已经登机了。

      季承又果断地打给Sara。

      “季先生您好,”美女助理跟季承算得上熟稔,该有的礼貌过后,亲切道:“老板走之前交代过来,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别客气。”

      “他去哪了?”季承尽量收着情绪,跟人家急,他没立场。

      “宋总……宋总,去美国处理合同了啊,可能,时间会久一点。”Sara潜意识预感到什么,略一迟疑,有点儿失了从容。

      季承咽下干涩的口水,喉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肿起来。他从小的毛病,一上火,总走嗓子。他使劲抿了抿嘴唇,缓慢而苦涩道:“Sara,辛苦你,帮我定一下机票。无论他是回美国还是去瑞士,或者是其他你们联系好的医疗机构。我要最快的,最近一班航班去找他。麻烦你定好了把航班号起飞时间和他要去的医院地址发给我。你要是很为难,我自己想办法也行,就是会耽误时间。”

      Sara停了半分钟,轻声道:“好。”

      季承撂下电话,开始收拾行李。他取了最大的行李箱,这还是上个月双十一,他俩网购买的。两个人淘宝都使得不太熟练,纯属凑热闹,增加生活情趣。当时买这个箱子,打算旅行用。结果到货很久了还堆在杂物间吃灰,两个人都忙,凑到一起的空闲时间难找。季承又不允许宋之瀚故意迎合他,计划一直搁置着。

      季承生活简单,日常当季衣服就那么几套轮换着穿。可这回,也许会出门很长时间。他把冬天的棉衣也找出来,往里边塞。可能是怕他起疑,宋之瀚柜子里的东西都没动。季承找了几个收纳袋出来,将那人的四季衣裤,里里外外叠平整,分门别类放进收纳袋,摆进箱子里。

      还有什么,还差什么?季承原地打转,大脑不受控制地焦虑混乱。直到手机响了一声,Sara把定好的航班号和目的地发给他,一直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一团火才顺着呼吸往下滑。虽然烧到五脏六腑,更疼了,但至少能呼进来几口续命的氧气。

      他哐地一下,砸上箱子。咬牙切齿:“宋之瀚你给我等着!”

      季承拖着笨重的箱子下到一楼,放在餐厅。自己又回身,整个房子绕了一圈。各种窗户开关阀门机器,该关的关上,做好出远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准备。

      都确认差不多了,季承在玄关处换鞋。他想起来,还是去物业把管家找来交代一下。一个是家政服务什么的该取消取消,另外,他怕自己不仔细心思静不下来,再留什么安全隐患。反正航班时间还早,来得及。

      季承手刚搭上门把手,突然,大门密码锁开了。他蓦地抽回自己的手,愣怔地退后半步。下一瞬,宋之瀚打开门,看到季承近在眼前,也愣了片刻。随后,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猛地拢下来,用恨不得揉碎了融入骨血里的力度将季承搂进怀里。胸膛紧得发疼,呼吸促急。

      季承心里门清儿,满脑子思想斗争。既忍不住想要更大力度地回抱,又想干脆把人按地上实实惠惠揍一顿。

      这倒霉孩子,太特么地气人了。

      最后,他勉为其难折中,不挣扎,也没回应。半晌,将头轻轻搭在宋之瀚肩上,蹭了蹭。

      宋之瀚以为季承是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惊着了,心疼地揉了揉肩膀上的脑袋,也把自己的下巴搁季承那,声音闷闷地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怕哈。”

      季承心道:“你还知道说,你怎么不憋到遗嘱生效?”随即,心尖狠狠地疼了一下,跟被马蜂蜇了似的,偷偷把自己骂了一百八十遍。有些话,不能说,连想也不该想。

      宋之瀚自己心里心虚懊恼愧疚,感受到怀里实在的温热,才有勇气说下去:“我,身体出了一点问题。还是老毛病,胃病可能发展了。不过,应该是初期,手术能够解决。具体病理,还是手术之后取样才更准确。微创介入,顺利的话,手术加恢复,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就够了。”

      “所以,你说是出差?”季承低头,磨着牙,用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问道。

      “嗯。”宋之瀚忐忑地回应。

      “如果不顺利呢?”季承冷飕飕道:“再换个借口,多出差几天?”

      宋之瀚一哆嗦,季承面上温和可骨子里挺较真,对别人从来没脾气,但在他面前,重新在一起之后就不收着。平时,这些都是他心里踏实的资本。但现下,又虚得没着没落。他想起身,被季承按着后背落回来。

      “还是就这么不告而别,直接找个理由把我甩了?”季承刻意道。

      “不会,不可能,我知道错了。”宋之瀚被戳得一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我,我这不是悬崖勒马,回来了吗?”

      “为什么回来?”季承逼问。

      宋之瀚心乱如麻,他也说不明白,太纠结了。明明做好了后续所有安排,自以为算无遗策,是对季承最稳妥的方案。可临到登机前一秒,又全部推翻。脑子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样不对,错了,大错特错。他即使理智上没掰扯明白,但没胆量再错一回。

      回来的路上,他甚至不敢深究,生怕想那么一下,就又泄气了。

      “毕竟是手术,”宋之瀚硬着头皮胡诌八扯,“你不在,我,我怕疼。”

      这时候卖惨,不知道还好不好用。

      答案当然是不。

      季承猛地起身,一把推开他,眼刀一扫,抬脚毫不收力地跺在宋总锃亮的手工皮鞋上。之前公交车上心软那一下,终于补上了。

      “多疼几下就习惯了!”他转身,铁石心肠,抬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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