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为善》凤尾龙香拨

5、十六皇子

　　热闹的京师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历朝最为风流的十六皇子赵佑安竟然准备娶妻了！
　　说起这个十六皇子，就不得不提一提他的爹——今上赵权。
　　赵权一生纳妃无数，子女众多，由于朝政繁忙，平时很少有空亲自过问这些孩子，皇子公主们的吃穿用度皆由圣人统筹。明面上圣人从不曾亏待过这些皇室子孙，该拨的银两一分不少，该给的奴仆一个不落，但若涉及到成年皇子封王封地的事宜，那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皇子都受制于圣人，今上虽然赋予了圣人统领后宫的权利，但也遵循祖训，轮流宠幸后妃。那些凭借美色或才气留住官家欢心的妃子自然能为自己的孩子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地位虽不及圣人的孩子，却远远高于普通的皇室子弟。
　　但有一人却例外，他就是京师家喻户晓的风流皇子——赵佑安。
　　赵佑安，年二十有四，仪容美，身姿拔，是今上赵权的第十六子。他的母妃去世多年，母妃家族人丁单薄，多年来远离朝堂，既没有为大历朝建功树业，也没有为赵佑安在宫中谋得一席之地。
　　可饶是如此，今上依旧格外偏爱这个儿子，原因无他，只因赵佑安的母亲便是当年得宠近十余年的穆贵妃。
　　赵权这一生，阅人无数，真正能入他心的女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要么是自年少时便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圣人，要么就是知情识趣、惹人独怜的娇女子，而在她们中间，穆贵妃绝对是个特别的存在。
　　因为她不仅美若天仙，还识情知趣，就连与今上的相遇相识都与旁人不同。
　　据说，当年赵权北伐，途中遇险，正是年少的穆贵妃误打误撞救下了他。从此，美人在怀，江山在手，今上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十年。
　　可惜水满则溢，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又怎能被一个女子轻易打破？也许是后宫嫉妒的嘴脸太多，又或是穆贵妃福薄，终究承受不起九五至尊满腔的爱意，在赵佑安九岁那年，她终因病重不治而亡。
　　官家大恸，无法自抑，待他情绪平稳后，高涯转述了穆贵妃的遗言，除了就地葬在北鸣山外，穆贵妃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当时年仅九岁的赵佑安。
　　斯人已逝，今上虽然难受，却也爱屋及乌，对眼前这个长得极像穆贵妃的孩子生出了一丝不舍。他知自己辜负了佳人，倘若再不保护好赵佑安，日后下了黄泉，更无脸面去见心爱的女人。所以大葬过后，今上便下旨，让赵佑安跟在身边，他要亲自教导这个儿子。
　　说来也怪，自从跟在官家身边，身体一向硬朗的赵佑安便像换了个人，仅一年有余，便病得形销骨瘦，虚弱不堪。赵权派了许多太医替他看症，结论都是忧伤过度，积郁成疾。赵权无法，只得派人送信给高涯。
　　高涯看了信后，只回了十五个字给官家：十六皇子至情至孝，可至北鸣山守灵。
　　赵权看后才恍然大悟，看来这孩子是想母亲了。也罢，穆贵妃只有赵佑安这一个孩子，倘若他能守在北鸣山，对穆贵妃也是一种慰籍。更何况，儿子替老子守在母亲身边，多少也减轻了今上的负罪感。所以，赵权当即下旨准许赵佑安离宫，赶赴北鸣山守灵。
　　这一守便是七年，等赵佑安再回宫时，他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中风流满天下的十六皇子。

　　*

　　高涯曾问过赵佑安，一个人需要花几年功夫才能改变世人对他的评价？
　　赵佑安没有回答，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长，八年足矣。
　　自十六岁那年被今上赵权一纸诏书召回皇宫后，赵佑安干的基本都是官家讨厌的事。
　　比如，他常住宫中，却不学无术，除了每日变着法捉弄太傅以外，最喜欢做的便是与其它皇子寻事打架，是宫中惹是生非第一人。
　　又比如，他年纪虽小，情致却颇高，除了三天两头调戏宫中的丫鬟，还不放过宫外的女子。一有机会就在京师闲逛，最爱逛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不是新开的青楼，便是老字号青楼，去的永远都是风月场所。而他风流皇子的称号也是从逛青楼开始流传开的。
　　如此折腾了好几年，各宫皇子都暗笑不语，默默盘算，依照这种作死速度，估计今上很快就会削了赵佑安的爵位，将他贬离京师，罚去最远最苦的关外戍边。
　　可大家万万没想到，今上有容乃大，听闻了坊间的流言后不仅没有惩罚赵佑安，就连棍棒之苦也没舍得让他受，而是继续将这个孽子带在身边，耐心教导。
　　到最后，就连赵佑安自己也看不下去，跑去问赵权，为何不赶他出宫？
　　赵权看了他许久才出声：
　　“你乱来，朕忍，你不听话，朕也忍，你虽然不是众多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却是朕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子，朕忍你就当向她赔罪，有何不可？”
　　赵佑安听完沉默了。
　　原以为说过这番话赵佑安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他依旧我行我素，不仅没有一丝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没过多久，他的风流名声就传到了关外。
　　皇室的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一直被百姓看笑话，今上心里也不舒坦，但若让他硬起心肠惩罚赵佑安，他又觉得愧对穆贵妃，思来想去，他最终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从古至今，唯有妇人的炕头才是男儿永久的归宿，既然赵佑安喜欢女人，那就赐给他女人好了。
　　况且这孩子早过了娶妻建府的年纪，朝中大臣众多，要想找到与之年龄相当，家世相符的贵女并不是什么难事，若能就此安定下来，封王开府也名正言顺，未来府里有了王妃，还愁这孩子不肯收心吗？
　　今上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他知晓赵佑安母家势弱，以后要想逃过兄弟的排挤，必然要结一门能撑起腰杆的亲事，如今由他亲自出面帮赵佑安谋亲，于情于理，大臣们都不会推脱。
　　可世事难料，这几年，赵佑安在京师早已落得声名狼藉，但凡有些权势的大臣都对他嗤之以鼻，不肯将女儿嫁给他，而那些没有权势的小官小吏今上又看不上。如此折腾了半个月，婚事依旧没有着落，赵权急火攻心，竟为此事病了好几日。
　　这时，圣人站了出来。
　　犹记当年，穆贵妃病重时，也是圣人挺身而出，求自己的族人为穆贵妃医治。虽然最后药石无医，但这大义之举依旧赢得了今上的好感。
　　所以这一次，当圣人主动提出要为赵佑安寻找合适的王妃人选时，今上欣然允之。
　　没想到圣人说干就干，效率极高，前后只用了半个月，便替赵佑安订下一门称心合意的婚事。今上大喜，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着三天都宿在圣人寝宫，惹得后宫嫔妃眼红不已。
　　自此，十六皇子娶妻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师，天下哗然。
　　城中百姓无不交头接耳、垂首顿足，替这位即将跳入火坑的姑娘感到可惜。投胎投的好又如何，嫁给这样一位放荡不羁的贵公子，下辈子就等于守活寡。就连街边的稚子幼童也都口口传唱：“风流皇子娶娇媳，娇媳愁，娇媳愁，皇子今晚宿青楼！”
　　就在众人为这个未过门的十六王妃感到不值时，十六皇子曾经光顾过的青楼里却传出一声叹息，倚窗托腮的艳丽女子轻轻抹去眼角一行泪，幽声轻唱：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从此萧郞成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