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惶》一枝小苍兰

2、chapter2

　　“这不可能！”
　　段山岚能看见沈雾，能摸到沈雾，他和沈雾说话，和沈雾一起看电视，沈雾怎么可能不存在！

　　“我的初步诊断结果，你可能患有被爱妄想症。具体的还需要更进一步了解。”

　　段山岚痛苦地摇着头，比起被欺骗，他更害怕沈雾的消失。
　　“他不可能是假的，他给我做过饭，怎么可能是假的。”

　　沈医生或许是于心不忍的，但他必须打破段山岚的幻想，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他解释道：“真正做饭的人或许是你。”

　　“可我并不会做饭！”

　　“当你处于幻想中，你可以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你所做出的行为都是受到潜意识的控制。”

　　“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幻想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或许你曾经看到过我，你不记得，可你的潜意识记得。”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段山岚心中的愤怒变成害怕，最终都成为迷茫。
　　“那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你幻想出来的爱人，只会在和你独处的时候出现，仔细想想，有第三者的时候，他出现过吗？”

　　确实没有，他一直待在家里，不愿出门。
　　难道，真的是他病了吗？

　　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段山岚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
　　沈雾，快接电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段山岚看到一片草原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苍老腐败——

　　“嘟——嘟——”
　　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沈医生站起来，“我出去，你再试一次。”

　　段山岚不想这样做，他的思想咆哮着“不要去验证！”，但身体听不进去，他的灵魂与身体被割裂了，像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灵魂包裹。

　　“喂。”
　　沈雾温柔的声音传来。

　　段山岚的手颓然垂下，天黑了，他的草原死了。

　　沈医生建议段山岚不要过于依赖沈雾，后续会对他进行催眠治疗。

　　其实段山岚本来也不依赖沈雾，通常来说，是沈雾依赖他多一些。
　　沈雾喜欢待在他的身边，段山岚曾对此感到安全与幸福，而现在，他只觉得悲凉。

　　他会失去沈雾，迟早有一天。

　　段山岚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沈雾，但沈雾却不轻易放过他，他越是冷淡，沈雾像是察觉到了毁灭的危机，疯狂地热恋他。
　　这个时候的沈雾不像是一把水剑了，而是一把凝固的冰剑，无坚不摧，扫荡一般侵略着段山岚的领土。

　　段山岚沉溺于他幻想出来的爱，直至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他不想在清醒中孤独，他想在幻想中沉溺。幻想赋予沈雾永恒的爱。

　　这个念头在大脑深处生根发芽，见风则长。

　　终于，段山岚告诉沈医生：“我不想继续治疗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站在医生的角度，我不同意你的决定。被爱妄想症发展到后期，极有可能产生暴力行为，不是你以为的“活在幻想中做自己就可以了”这样简单。”

　　很抱歉，要做一个自私的人了。
　　今天的疗程做完，段山岚不打算再来了。

　　当然，段山岚并没有告诉沈医生他的想法，他不擅长交谈，尤其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劝说。

　　段山岚躺在沙发上，等待沈医生为他催眠，沈医生为他构建了一个花香四溢、绿草遍地的花园。
　　“……好了，现在，往前走，走，继续走，你看到了吗？那里有一扇门。”

　　“是的，我看到了。”段山岚回答。

　　“好，现在，把门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段山岚有点抗拒，但身体不由自主地按照沈医生的意思去动作。

　　打开门，他看到一条幽深的小路，道路两旁树木林立，阳光几乎照不进来，让他感到很压抑。

　　“走吧，带我进去看看。”

　　段山岚往里面走，不久，看到了一个小孩，小孩穿着宽大的睡衣，怀里抱了一个大口袋，笑容满面地往里面跑。

　　那分明是小时候的段山岚。

　　什么东西推动着段山岚跟上去看看。

　　段山岚跟着他走了好久，一直到树林豁然开朗，里面原来是一座破旧的孤儿院。

　　小山岚轻车熟路地绕到铁网后，没多久，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里面钻了出来。

　　尽管他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那极具辨识度的五官，段山岚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小时候的沈雾。

　　“你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山岚兴奋地叫道。

　　小沈雾巴巴地跑过来，在那张瘦弱的脸上，大得有些突兀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山岚，“是吃的吗？”

　　小山岚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小沈雾的脑袋，“你一天天的怎么就想着吃的啊？”

　　“可是我真的好饿，食物都被抢走了。”

　　“哎呀算了，那你先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小面包，又软又甜，可好吃了。”

　　拳头大的面包，小沈雾两口就塞进了嘴里，生怕满了一点就会被别人抢走。

　　“谢谢你，面包真地好好吃！”

　　小山岚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好好吃，剩下的你好好藏起来，不要再被别人抢走了。”

　　“嗯！”

　　吃完面包，小山岚开始教小沈雾玩游戏。

　　段山岚就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什么也不做，心里就觉得非常满足。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刚有点偏暗，小山岚就得要回去了。

　　小沈雾眼泪汪汪地扯着他的衣摆，“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你放心吧，一找到机会我就会出来找你的，下次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好。”

　　两个小孩依依不舍地道别，小山岚顺着来的路往回走，段山岚也跟在他身后。

　　走到半路，两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在段山岚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棍子打晕了小山岚。

　　那一瞬间，段山岚恍惚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小山岚，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

　　“山岚！段山岚！快醒醒！别想了，快醒醒！”
　　沈医生的呼唤刺穿段山岚混沌的意识，他猛然惊醒，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沈医生递了一杯热水给段山岚，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你还记得看到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和我断开联系了？”

　　段山岚愣愣地摇了摇头，告诉沈医生他不记得了。
　　“我想回去，我好累……我想回去。”

　　沈医生只好点点头，“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的治疗就先到这。”

　　段山岚浑浑噩噩地走出诊所，明明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一抬头，才发现他回到小区门口了。

　　门卫正在看电视，对身旁十几个监视器屏幕视若罔闻。

　　脑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段山岚三两步跑上去，“我是6栋3楼的住户，我东西丢了，想看一下监控。”

　　他有门卡，门卫便调了监控给了他。

　　走廊尽头的监控刚好能看到段山岚门口的情况，时间下午6:20，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