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惶》一枝小苍兰

1、chapter1

　　段山岚正在画画，听到门铃响了，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成年之后段山岚离开家独居，已经多年没和家里人联系了，因为一直在网络上接外包工作，现实里也是没什么朋友的。

　　会是谁？
　　段山岚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他只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很高的男人。

　　段山岚打开锁，防盗链还挂在门上，透过门缝，问他：“你是？”

　　“我是你的男朋友。”男人回答。

　　段山岚：“？？？”
　　段山岚仔细打量了这人一圈，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身材颀长匀称，充满男性的力量感，长发坠在腰后，用金丝带绑了个高马尾。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傻子。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段山岚的行为，声音微沉地强调道：“段山岚，我是沈雾。”

　　他确实是段山岚，可他不认识什么沈雾。
　　“不好意思，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说罢，段山岚就想关门，但男人下一句话让段山岚不由得停了下来——
　　“山岚，你的大腿内侧没有一颗红色的痣吗？”

　　段山岚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他的大腿内侧确实有一颗红色的痣。
　　“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你大腿内侧有一颗红色的痣。
　　左腿曾经摔断过，一到阴雨天就会疼。
　　血小板过稠，嗜睡，不能久坐久站。
　　肠炎，早饭只喝粥。
　　体寒，气温稍稍下降指甲和嘴唇就会变成紫色。”

　　他说得完全正确，可以说是对段山岚了如指掌。
　　段山岚有点慌了，手指扣着门，指甲传来刺痛的感觉。

　　沈雾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是啊？怎么了？为什么不记得他了？

　　段山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放他进来。

　　沈雾同段山岚说了很多，包括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甚至是段山岚爱吃什么讨厌什么，他都说得清楚。

　　这种情况，要么是沈雾骗了段山岚，要么是段山岚自己失忆了。
　　可是他这种人，有什么值得沈雾花尽心思来欺骗的？

　　所以段山岚更倾向于是沈雾或者他自己的精神层面出了点问题，或许是段山岚忘记了沈雾，也有可能是沈雾幻想出了他和段山岚的爱情故事。

　　后来他说的话，让段山岚怀疑是沈雾的精神层面出了问题。

　　沈雾说：“你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你了。”

　　“可以。”
　　段山岚也很好奇这人为什么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们需要更多的相处时间。

　　沈雾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常常在段山岚画画的时候，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

　　这很出乎段山岚的意料，因为沈雾的皮相极好，气质沉敛，像是一把水剑，表面温和的同时能让人看到一种隐含的锋利。
　　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应该是人群的焦点，怎么会如此平稳而安静地一直陪他宅在家里？

　　段山岚不得不承认，他可耻地心动了，甚至希望沈雾不要找回记忆了，就这样陪着他。

　　但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毁了沈雾的人生，他也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永恒的关系。

　　一周后，段山岚预约的心理医生打电话通知他可以去了，段山岚如约带上沈雾去做检查。

　　没想到刚出门，沈雾不小心崴了脚，去不了了，段山岚只能单独赴约，打算先给他自己做一个咨询。

　　一个人出门，段山岚感觉有些不安。

　　路边的人匆匆路过，段山岚却觉得他们轻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几乎是逃一般来到心里诊所。

　　段山岚的心跳得好快——
　　咚、咚、咚、
　　剧烈的震动透过血肉，一直传递到耳膜，震得他难受，几乎听不清引导的女生在说什么。

　　段山岚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我预约了沈医生，9:00，我预约了沈医生，9:00……”

　　女生大约是被段山岚吓到了，急忙带他去找沈医生。
　　“沈医生！有一位患者，他有点不对劲。”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

　　“沈雾？”
　　看清沈医生的一瞬间，段山岚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停止了，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冻得他浑身发颤。

　　沈医生跑到段山岚身边，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拍打他的背，温柔地安慰着：“别怕，放轻松，不要想任何事情，跟着我，吸气、呼气……对，乖孩子，吸气……

　　空气逐渐回到段山岚的脑中，可他还是觉得疼，泪水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为什么要骗他？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骗他？

　　“来，你跟我来。”沈医生带着我往沙发边走，“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

　　这句话让段山岚愤怒不已。
　　他猛地甩开沈医生的手，“为什么你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一个消遣的玩具吗？”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沈雾无辜的语气让段山岚感到痛苦，血液变成燃烧的火焰，妄想将他吞噬。
　　“沈雾，你难道还想再假装一次失忆，告诉我你不认识我，没有假装失忆住在我家？”

　　沈医生错愕地摇了摇头，“抱歉，我确实不认得你，如果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愿意和你一起找寻一个答案。”

　　事到如今，沈雾还想继续装傻？
　　段山岚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的，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给沈雾任何浑水摸鱼的机会。

　　谁想沈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这几天我一直在诊所，这是我的出勤记录，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沈医生似乎看出了段山岚的疑惑，接着道：“或许，更大的可能性是，你口中那个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