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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江东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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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念的话犹如平地惊雷,震得对方险些没握稳食盅。
  江十三慌慌张张地起身,与之拉开距离,生怕再近些,便被她窥见了更多秘密。
  “什……什么女扮男装,阁下莫要胡诌!”
  话音落下,沈念念掰起指头一一细数:“你我身量接近,没有胡茬与喉结,平素里刻意压制了音色,却盖不住受惊吓时声音尖细……”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人各有异,这世间又岂是每个男子皆相貌无二。”
  见对方还在反驳,沈念念收起了戳穿的心思。
  “好好好,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阁下不必这般如临大敌。”言语间,她拍了拍身侧空位,示意对方走近些,“说起来,今夜赴会,乃是有要事请江公子帮忙。”
  提及正事,江十三眉眼舒展了须臾,却忌惮于她适才所言,没敢靠近。
  只见他收好食盅,忽的摊开一只手伸向她。
  “什么?”
  “请人帮忙,总该给报酬,看在你赠我吃食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话音落下,沈念念不由笑出了声:“报酬当然有,如若满意,报酬只多不少。”
  如此阔绰,该不会真是什么恶鬼缠身的难题吧。
  “若我没记错,阁下可是江东人士?”
  “不错。”
  “近来江东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江十三抿了抿唇,眉眼间狐疑之色一闪而过:“不知什么样的事才称得上大事?”
  宫人长月在提及“百年难遇祸事”之时,眉眼慌乱、手足无措,她深居内宫,伺候好了主子便可衣食无忧,祸事再险峻,也难波及皇城,除非……
  除非此事能至颠覆皇权的境地。
  这太荒谬了……
  “民生福祉也好,百姓衣食也罢,凡是江东罕见之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周遭寂静了数息,面色凝重的少年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良久良久,才喃喃出口:
  “江东……江东出事了……”
  “什么事?”
  少年双唇轻启,千言万语梗在喉中发不出声,眉眼深深凝视着她,却辨不出眼前人是否值得告知一切。
  “江东……”
  “何人在此扰乱国师府清净!”
  未及他说出口,掷地有声的呵斥豁然打断了二人间的气氛,沈念念与江十三纷纷一惊,侧头望去,只见夜巡都城的士兵巡逻至此,察觉此间动静,出声斥责。
  江十三如临深渊般慌忙退后数步,此举更是惹来了官兵的怀疑。
  她咬咬牙,低声呼唤:“莫慌,只是巡逻士兵,问完话便走,不必多虑。”
  谁知“巡逻士兵”几字好似点燃引线的烛火,震得他抛下一切思绪,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
  跑!
  “追!”
  她不知少年缘何逃离得这般快,沈念念正欲拖住官兵解释,下一瞬,便见众官兵身后,一袭红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
  四目相对,眉眼沉冷。
  ……
  开阔空寂的祠堂正中,四四方方的牌位摆满了供桌。青烟袅袅,衬得屋内缭乱晦暗。
  瘦弱的少女跪于软垫之上,默不做声地看向侧前方点燃香烛的红袍男子。
  烛火扰动,光影斑驳,沈学林的半张脸隐匿于黑暗看不分明,另半张脸却清晰可见、冰冷骇人,令人不敢打搅。
  他借由烛火点燃了三支香,持香敬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
  待一切礼毕,他回过身来,不动波澜的视线无声无息锁住了她。
  周遭静得出奇,沈念念探了一眼牌位上的名字,心下直打鼓。
  “今日听闻兰青兰玉所言,你碰上了脏东西,此言何意?”
  她知晓沈父得知一切会赶来问话,却未想这一刻来得这般快。
  “女儿前阵子得医师探病,追问了一二失去记忆的缘由,医师用尽方法也难有好转,此事不因别的,正是因为府中有脏东西。”
  预料他会提前追问江十三的身份,故而先行一步开口,“适才之人,正是女儿寻来捉鬼驱邪的小道士。”
  “捉鬼驱邪……”沈学林闻言,禁不住冷笑出声,“国师府捉鬼,竟寻了个毫无根底的外人,沈容青,你心下是何打算,真当为父全然不知?”
  “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父亲接连消失数日不见人影,为何前去司天监求助也得不来结果,为何女儿自行寻找方士捉鬼驱邪、以求安慰却成了父亲口中的另有算盘……”
  跪于软垫的少女脱口而出,一字一句,逼问得他心中发愣。
  “此处是国师府不错,但父亲换位处之,面临女儿的境地,会否有更好的选择!”
  这一招,还是上次穿书总结出的经验。
  叫,先发制人,抢占道德高点。
  沈学林被接二连三咄咄逼人的追问惊得欲言又止,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此刻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的女儿一贯张扬跋扈,却也从未敢如此直白地反驳忤逆自己。
  当真是因为失了记忆,脾性随之大改?
  “起来说话。”
  良久的沉默后,沈父递来三支清香,“去,给你的母亲上一炷香吧。”
  沈念念心下一跳,适才注意许久的牌位深觉熟悉,谁料竟会是原身生母。
  就着她点燃香火之际,身后男子低声喃喃:
  “为父忙于司天监要务,忽略了你的心情,确是为父不妥,今日之事暂且不论,但往后,莫要与那小子再接触了。”
  少女持香的手几不可察微微一顿,手中动作未停,心下却明白,他口中提的小子,正是江十三。
  “女儿听说,他是江东百花桥的首席大弟子,今日于司天监毛遂自荐,父亲怎么不收下他?”
  沈学林未回答,只顾自凝望着远处的牌位,若有所思间,眸底情绪仿若水面之下万丈寒冰,难以察觉。
  “江东近来出了些麻烦……”良久良久,沈父终于开了口。
  “什么样的麻烦?”
  “一些神神鬼鬼的叨扰……此事事关社稷,不是你该打听的。”许是察觉自己言语颇为冷硬,男子缓下语气,话锋一转,“说起来,你近日课业学得如何,可有什么听不懂的?”
  沈念念朝牌位鞠了三躬,摇了摇头:“太傅学识渊博,女儿学到许多。”
  “那便好……如今已是腊月,平平安安度过旧年,才是要紧事……过些日子,宫内会举办赏松宴,你身为国师之女,例外开恩得听太傅讲学,免不了引起宫内各位的注意,好好准备吧。”
  她曾于文华殿听闻“赏松宴”一事。
  只是彼时的她,注意全然落在了元昭身上,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现下一听,便觉那是个人人互相阿谀奉承的地方,算不上有趣。
  “勿管旁的闲事,为父便可保你一生平安无虞。”
  沈念念心下一怔,颔首应下:“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
  自那之后,她便再未见过江十三。
  沈学林吩咐司天监监生前往国师府,行驱邪捉鬼一事。
  此事本就是她杜撰,沈念念不敢暴露,跟着方士念咒挥剑,而后故作耳清目明、身体康健的模样,向辛苦驱邪者作礼。
  虽是做做样子,沈念念对此事一贯敬重得很,不敢不从。
  直至再次回到文华殿,已过去了三日。
  三日未见元昭,不留口信便消失,也不知元昭会否担心自己。
  想着,沈念念收拾好一贯携带的物什,趁着午歇之际匆匆赶往那处僻静小院。
  “咚咚”叩门声落下,内里死寂一片,未见人应答。
  “元姑娘?元姑娘你在里面吗?”
  莫非是有旁的事情耽搁,尚未回来……
  思及此,她惋惜地轻轻一叹,正欲离开,一步三回首间,强烈的不安令她止住步伐。
  翻墙绝非正人君子所为。
  但,沈容青本就算不上正人君子,借着她的名头一瞧内里情况,有何不可……
  她当即收拢院墙外大大小小的物件,高高堆叠,踩着杂物翻上了墙头。
  目光越过墙瓦,准确无误锁住了薪柴旁身着素衣、倒地不起的女子。
  “元姑娘!”